三清殿建于半山之上，殿后是郁郁葱葱的山坡，大概是工作日，到此处的行人并不多，唯有三两道长路过，殿内无人轮值。
白潇走上前去，干净利落地跪下，然后磕了三个头，毫不拖泥带水，饶是给庚辰青跪懵了，但徒弟给师傅行拜礼，天经地义，她也没说什么。
庚辰青没跪，但她在请香处拿了香，挨个给他们敬香，又另外拿了一根，走出殿外悄悄点了拿在手上，招呼一声墨色小龙，“过来收香火。”
她屁颠屁颠的飘过来，在白潇和庚辰青的注视下让袅袅青烟缠绕在自己身上，烟气隐入龙身，又一点点炸出金光。
惹得白潇好奇，“你要是给我上香，我也这样吗？”
庚辰青不知怎么回答，其实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可以的，但有规矩有流程，最主要上香之人需要知道她的神位，就算不知神位，观想她元神模样，虔诚上香也是可以，只是这样不如她直接给她引龙血或者渡龙炁来得有效。
无他，毕竟能清楚知道她元神什么模样的，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若真要上香，这种事舍她其谁。
她本想解释一通，但又怕她乱试，还是把话说死，“哪有给活人上香的。”
小狐狸神秘兮兮地靠过来，“那你说有没有地方是供奉着我的？”
“当然有，只不过供着你的白虎族居多。”
“在哪，要不我们自驾顺路去看看？”
庚辰青点点她的鼻尖，“那要等你的人世结束，回去看。”
一听是要回去的，她的兴趣全无，没有也正常，毕竟都是上古神了，这批人存在才多久，考古所得的文明进度也不过五千年。
她们站在树荫下闲扯，直到庚辰青手边被落下来的香火烫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眼那条正收着香火的龙，她周身泛光，身后刺眼夺目的阳光予以加持，更显璀璨。
白潇忍不住伸手摸了龙头，原本专心修炼的状态被打破，墨色的脸颊两边显出若隐若现的红。
见她怕羞又乖巧，白潇像见了自家小孩，打心眼里喜欢，恨不得让庚辰青再给她续几根香。
庚辰青抬眼看了看周边天色，暮色将临，开回主城区估计都天黑了，“等这根香燃尽，我们就回去了。”
小龙面露不舍，“这么快么？”
她平时玩伴不多，观里神仙又都忙得很，她只是一条三千岁的小龙，自有印象以来她似乎就一直在这，后来建了观周围神仙又总叮嘱她不要乱跑，可窝在这片区域总是无聊的。
“舍不得么，舍不得来给我当小弟。”
“不行。”
此话一出，庚辰青赶忙拒绝，这条龙在这片地方一定有她的道理，盲目离开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地方灵气惧足，她在此处有香火供奉，又有道观结界做傍身，没有离开的道理。
见她沮丧，她出口安慰，“这里离滇城不远，若是想我们了，直去滇城找黑龙潭的大黑龙，让他带你来。”
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然抬起，眼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庚辰青被看得不好意思，“真的。”
虽说开车过来要四个小时，但她要过去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方便得很。
小孩子总是好哄的，一下就开心了。
即使不舍得，但还是把她们送到山门外，白潇把车开回昨晚吃小烤肉串那，明天就去山城了，临走前总要把好吃的再重温一遍。
翌日，她们起了个大早，外头飘了灰蒙蒙的细雨，冰雨夹杂着冷风，一夜之间温度愣是降到了几度。
庚辰青从行李箱里把外套拿出来，又给白潇倒了杯热水，她在滇城待久了，外地出行海拔普遍较低，她容易不适应，若是再碰上着凉感冒就麻烦了。
天凉，她们一致认定早饭吃个羊肉粉暖身，只不过白潇在羊肉粉店里点的牛肉粉。
山城其实离朱提不算远，也是差不多四小时的车程，只不过开到主城区还要再开俩小时，一路上路况不是很好，细雨一路拍打着车窗，高速公路上起了雾，能见度并不高。
车内一片寂静，庚辰青忍不住犯困，她自小晕车，所以硬是培养出了上车即睡的本事，昨天她在车上睡了一路，但今天路况差，她总是有些担心的。
阴雨天气，有些路段的山体隧道本就位置不好，极易出问题，若真出问题，她醒着还能及时掐诀除障。
思及此，她默默从车子后座拿了包薯片，拆开了给白潇喂一片。
白潇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扫过她眯蒙的眼神，“困了就睡。”
“很快就到了。”
五百公里的路已经开了差不多一半，庚辰青望向窗外，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只是天还阴着，周围山地连绵，满是苍翠，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每每坐车从楚庭回凤城的时候，也是这般山势连延，阴雨绵绵。
她把思绪拔出来，看了眼身旁专心开着车的白潇，她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认真专注的模样似乎能让世间一切失色。嘴里的话咽了又咽，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降噪极佳的小小空间里，她似乎能听见心脏跳动声，白潇右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握住她微凉的手，“会的。”
庚辰青一愣，随后点点头，“好。”
她向来不屑于拿情爱骗人，所以她若是给予肯定回答，那一定是真的。
白潇把手抽回去放在方向盘上，若是她一个人开车她还随意些，可副驾驶上还有一个，她不敢分神。
但脑海里还是不经意闪过那块矗立在黄泉彼岸的巨石。
三生石上刻了又刻的名字是铭记于心的咒，与天同寿，与地同纪。
所以，当然会。
也许一开始她会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有永远，可时间越久她越是觉得这段感情无法形容。
倘若她真的轮回过八世，那她甚至能笃定庚辰青每一世都在。
即便这不叫永远，那也无限接近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