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一手。
庚辰青没缓过劲来，她现在乱得很。
香快燃尽了，玉帝起身，站在窗台前，语气沉静平淡，“还在计划里，你放心。”
“所以，他们数次犯险，死里来死里去，也还是在计划里吗？”
满是质问指责的语气从身后传来。
他没说话，在窗前站了好久。
良久，他开口。
“数万年来，许多小神小仙为这个计划前仆后继，我想你能懂，有时若是能以少换多，你也会照做的。”
“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
“当下的布局，已经是最优解了。”
“那也是你，我，九天的诸位共同商议出来的。”
“更何况，有你在，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
一口气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朝她摆摆手。
“哎，先走了。”
“还得回去看折子，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立刻消失在窗外。
他该走了，再多说两句，他也难过。
他认识庚辰青不知道多少年，上一次见她这副模样，还是她满脸污血抱着白潇不顾一切冲回来时。
走得倒是快。
庚辰青用手撑着额，脑门那胀胀的，特别不舒服。
白潇象征性地敲了门，随后推开门进来，“怎么了你。”
那条龙没回应，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病怏怏的，她抬手抚上她的额，微烫，好像发烧了。
她蹲下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脸，“庚辰青。”
“发烧了是不是？”
白潇的手微凉，贴在额头上很舒服，她往她手上贴去，“没有发烧，想事情想的。”
嘴硬。
她把庚辰青从椅子上薅起来，打横一抱，毫不费劲，手上一点重量都没有。
“你看看，瘦得跟枯树叶子一样。”
失重感让庚辰青脑袋发昏，兴许真的是发烧了。自从上次昏睡过后，身子弱得像纸，一扯就碎了。
白潇在家里翻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出蒙尘的温度计，庚辰青不常生病，家里很多药都临期了。
“三十八。”
“还说没发烧。”
凉凉的指尖轻点着她的额头，她一把抓住，放在额上，舒服多了。
庚辰青周身烫得吓人，仿佛燃起来了。
尤其额头和小腹。
她热极，把被子掀开，白潇又给她盖上，“别着凉了。”
庚辰青把手抽出来散热，白潇看见了，又想给她塞进去，刚要动手，就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可是我热。”
她起身把所有窗户都关严实，然后给她掀开一条缝，“什么药是退热的。”
那龙语气肯定，“不用吃药，给我找个退热贴就好。”
白潇把手贴上她的额头，感觉温度又高了几分，怎么这么突然。
她刚刚进书房，里面还残留着点香火味。
莫非干什么了？
白潇把房门虚掩，回到书房把玉塔里压底的那位喊出来，“庚辰青刚刚点香喊谁来了？”
“玉帝。”
玉帝？
武神点点头，“多的我也不能多说了。”
“不过她发烧不见得是坏事。”
“多给她灌些白茶就好。”
白潇点点头，抽了庚辰青一根香出来，点燃插在玉塔旁，“这根香敬你，谢谢。”
“哎，客气了不是。”
话刚说完，白潇就不见人影了。
他坐在塔边上，静静地品着这根香，怀里那只小黑虎也跟着蹭了两口，顿时金光横生。
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自言自语地感叹，“这香真好，太诚。”
那香的草木味儿带着点雨水的润，他深深吸了一口，长长吁一口气，真舒坦。
说实话，他也想家了。
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敲敲边上的玉塔，“哎，你们，一块来点香火。”
话音刚落，那缕烟悠悠地飘进塔里，把整个塔身都缠起来。
白泽悠悠地从塔尖上飘出来，“这才对，好东西一起分享。”
武神点头示意，随后带着小猫往塔里一钻，整座玉塔金光毕现，没一会儿又暗了，看着普普通通的模样，但质地却极为温润。
白潇手忙脚乱，冲了一大壶白茶。
回到房间的时候，庚辰青贴着边上冰凉的木质床头柜睡着了。
额头上满是汗，整个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准备了两条泡了凉水的毛巾，时不时给她换上一条，好让脑袋温度降一些。
可不能烧成傻子。
……
庚辰青好像又回到了带着狐狸回九天那天。
金碧辉煌的议事大殿上挤满了神仙。
她看到了玄女错愕不已的脸，也看到了灵宝天尊的了然和痛心，便纵是往日不多见的老君，也带着自己满满一炉子丹药等在一旁，还有那些往日与她们相熟的好友。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只小九尾，紫色的眼眸里净是泪，不断哭喊着，哭喊着什么……
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可她记不得，听不清。
玄女把他抱在怀里，捂住了他的眼睛，提前把他带走了。
她本想再看两眼，可怀里那人情况惨烈。
她一遍一遍地想把那九条尾巴拼回她身上，一切都无济于事，那只狐狸摸着她的脸，把她的血和泪擦干净。
狐狸语气虚浮，却还在安慰她，“没事的，你看，我这步棋，走得好不好？”
“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
她的泪打在狐狸身上，溅起一滴一滴带着绿叶子的水花。
“以我为饵，我多聪明。”
“还不夸夸我吗？”
狐狸气若游丝，周围静得可怕。
她怎么不知道，在她输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不跑就为了这一刻。
神魂碎裂再重塑，入人世修行是最快的，可也是最不安全的。
她笃定了那些魔会贪她的残魂，也笃定了她现出真身能彻底震慑到他们，起码能让他们收敛一阵子，给他们争取多一些时间。
她太聪明了。
只是她又骄傲，又难过。
“我接下来的布局，你想不想听。”
庚辰青苦笑，“我能不听吗？”
大概是听了许久，看了许久，远处传来一声怒斥，“你糊涂！”
细听之下还有几分痛心。
灵宝天尊走过来，手微微颤着。
“我一点都不糊涂，师傅。”
“我依旧是你术法最有所成的徒弟，对不对？”
“我依旧是你最宠的徒弟，是不是？”
“我这招走得聪明至极，怎么会糊涂。”
他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老泪纵横。
糊涂。
从来都乖，怎么偏生今日擅自作主。
糊涂！
庚辰青抹了泪，插在狐狸身上那把短刃早被她拔下，伤口处封了金光，所以才能撑到回来。
“不许哭了。”
“笨龙。”
是啊，她太笨了，若是她能处理得当，开个好头，后世再慢慢将这魔气压下，她怎么要受这样的苦。
怎么需要拿命来赌。
归根结底，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