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牢。
一缕惨淡的光线,从透气的窄窗子射入。
左闲穿着囚服艰难地从潮湿的地上爬起,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到牢房的栅栏边。
他腆脸笑着向外面招手,让站在通道里的丁四五靠近。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轻轻地摇着支棱着乱发的脑袋。
“老子穴道被三个人用三种手法制住,你怕什么?”左闲忽然怒气冲冲,高声大喊。
丁四五还是摇摇头,向牢房走近几步,就是不靠近栅栏。
左闲无奈地叹气,指着他说:“你胆子太小。”
丁四五:“胆小有什么不好?”
左闲一时找不出反驳他的话,只有无语的看着他。
丁四五:“胆子小点好,胆小的人能活得长久点,胆大的人怎么样,不都死了。”
左闲笑着说:“老鼠只能活在地下。”
丁四五:“没有老鼠的警觉,只能像你一样。”
“像我有什么不好?”
左闲得意地说,好似他现在活的很自在,很自由一般。
丁四五笑笑,没有跟左闲继续闲扯,也没有必要跟他闲扯。
谁跟一个关在天牢里的人闲扯,不是有病就是痴子。
丁四五没病更没痴,所以他转身走到牢房通道上。
左闲:“你回来,老子问你件事。”
丁四五远远地站着,平淡地说:“你说说看,不知道我知不知道你要问的事。”
“你做的事你自己还能不知道?”左闲瞪着眼说。
丁四五犹疑问:“我做什么了?”
左闲:“你帮着竹青那小子抓老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丁四五:“我是明察司的人,不帮他帮你?”
左闲哈哈大笑说:“那时还没有明察司,你是哪门子明察司的人。”
丁四五:“那时我就知道,我迟早是明察司的人。”
“扯淡,老子不信。”左闲想想又说:“我说万一明察司不要你,你不是瞎忙活一场?”
丁四五:“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出手帮他。”
左闲瞪着眼睛说:“老子跟你是前世有仇,还是你闲的蛋疼?”
丁四五笑着说:“你说呢?”
左闲:“老子在问你?”
丁四五:“你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总听说过投名状的事吧?”
左闲:“那又怎样?”
“你穴道被制,脑袋怎么也变傻了?”丁四五笑着说。
左闲一愣,想了想,突然指着自己鼻子说:“老子是你的投名状?”
丁四五玩味地笑着说:“你脑子总算没坏。”
左闲冷哼一声,坐到地上,拾起根草,开始无聊地晃悠着。
丁四五望着幽暗的长长通道,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
左闲扔掉手上的草,突然问:“唉,昨天的事你想的如何?”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摇摇头。
左闲:“现在左右无事闲得慌,你说说不行啊?”
丁四五又摇摇头,心说你是闲得慌,可我不能跟着你闲得慌。
左闲见他冷漠地回绝了自己,大声说:“老子不让你白说。”
丁四五心里立马一紧,快速抬起厚重眼皮,针尖样目光快速一扫牢房通道。
通道昏暗,空荡荡,没有任何异常。
丁四五的心又踏实下来。
左闲见丁四五不说话,又大声说:“老子说话算数,说不让你白说就不让你白说。”
丁四五:“你现在身无长物,还能出什么彩头?”
左闲笑着说:“你太小看老子了,老子有的是彩头?”
丁四五好赌的本性一下子被挑动起来,冲左闲玩皮地一笑。
左闲见事情有转机,忙又大声说:“你告诉老子你掷骰子的秘诀,老子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丁四五一时好奇心起,笑着,平淡地说:“我的秘诀可值不菲的银子,你有吗?”
左闲大笑说:“老子要说的秘密是一百万两银子,你说不说?”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玩皮地笑着说:“不说。”
左闲无语,心里却明白。
平常人不要说是见到实打实,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光听听这数字都能被吓死,但跟丁四五要说的掷骰子秘诀一比,似乎还是少了点分量。
左闲现在虽身在铜墙铁壁的明察司天牢,但他坚信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多久,或许明天就能出去也未可知。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这话一点都没错,而且被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过无数次。
但,如果这些秘密只有他自己独知,而且别人还急着想知道,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至少在他没吐出独知的秘密前,他不但可以活得长久,而且还会活得很滋润。
这种人就算落在阎罗殿,想知道他心里秘密的人,也会去阴曹地府把他捞出来,让他重见天日。
左闲现在心里就藏着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偏巧这些秘密,伍道策也急着想要知道。
这些日子,左闲虽身处在昏暗的天牢里,心里却跟镜子样敞亮。他坚信伍道策不会不管他生死,也不敢不管他的生死。
左闲同样知道,他只要走出这天牢,说出他心里的秘密,他就失去了所有存在的价值,能不能保住性命不谈,至少会变得身无分文。
他也想过凭他的身手,做几件大案弄点银子不是问题,但他对这种刀头舐血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有点烦。
如果能骗眼前这个瞎子样丁四五,说出掷骰子的秘诀,那他的后半生就可以不问江湖事,逍遥快活的过下去。
左闲默想片刻,心一狠,咬牙说:“老子再给你加一张制作图,你说不说?”
丁四五的心陡地一跳,嘴上还是冷漠地说:“我对那些破纸片没什么兴趣。”
左闲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理睬丁四五。
过了好一会。
左闲见没动静,无趣地慢慢爬起身,向木然站在通道中的丁四五招招手,小声说:“蜀地唐门你总知道吧?”
丁四五眼睛陡然睁开,露出针尖样亮光,转瞬眼中光亮又熄灭。
他转身面对着牢房里的左闲,用好奇的口吻问:“你说的制作图是蜀地唐门……。”
丁四五故意没说出后面的话。
左闲却已经在得意地大笑起来。
丁四五耷拉着眼皮也笑笑,又轻快的摇摇头。
左闲一抖手上镣铐,恨声说:“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丁四五突然伸出手说:“拿来我看看。”
左闲一愣,晃着手上镣铐,不屑地说:“老子看你也不像是刚出道的雏。”
“我看你是闲的慌。”丁四五突然说:“我说我身上藏有狂风落英针,你信吗?”
左闲又一愣,继而又放肆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