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明察司揭牌成立。
辰时起,清静的街道忽然鼓乐声响,热闹而嘈杂。
帝都的各有司衙门、各大商号,有脸面的新贵,纷纷给明察司送来贺礼。
巳末,送贺礼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都去了自在居,参加总捕房在那里摆下的酒宴,等着喝喜酒。
甘一紫眉宇微锁,站在衙门口,黑底金字的明察司匾额下。
他望着繁华落尽,显得有点空旷寥寂的街道。
什么事能让天下总捕头忐忑不安?
鼓乐声从街道尽头传来,由远及近,声响逐渐逼近明察司大门。
甘一紫眉宇逐渐展开,脸上也有了点喜色。
旗影晃动,鼓乐声大盛,一面白底绣红字,“厉”字的大旗涌到明察司大门前。
穿着喜庆衣服的两名青壮汉子,脸上露着喜庆的笑,抬面披红匾额跟在大旗后面,在宽敞的明察司衙门口站定。
“公明廉威”四字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厉冰燕一身黑色紧身劲装,外罩猩红披风,面若寒霜走向大门。
她身后跟着手捧漆黑胡茄的侍女厉小卉。
甘一紫快步从高台上走下,等厉冰燕近前。
他含笑抱拳,朗声说:“甘某恭迎郡主。”
厉冰燕寒霜样脸上,立马露出似火的笑容,抱拳,躬身,莺声道:“小女子厉冰燕,参见总捕头!”
甘一紫一侧身,朗声说:“郡主请。”
厉冰燕没有多谦让,随着甘一紫步入大门,穿过院子,拾阶而上,走进宽敞明亮大厅,相互礼节性谦让着坐定。
“怎么没见总教习?”厉冰燕左右一望说。
甘一紫:“竹总教习先去自在居招呼客人,应该快回来了。”
厉冰燕含笑点头,一指堂上挂着的“明察秋毫”匾额说:“这块匾好,字更好,还是忠王的手书。”
甘一紫:“忠王府管事张仁臣,今天早上代表忠王刚送来。”
厉冰燕笑着点头说:“忠王真是有心。”
甘一紫:“忠王一直是有心人,这些礼数从未落下过。”
厉冰燕又笑笑,开始打量起厅堂的布置。
竹青腰挂锈刀,快步奔进大厅。
他到甘一紫面前一抱拳,躬身说:“属下参见总捕头。”
甘一紫含笑指着厉冰燕说:“竹总教习,来见过厉国公府郡主。”
竹青转身抱拳,朗声说:“竹青参见郡主。”
厉冰燕忙起身抱拳,露出热情的笑脸,朗声说:“小女子不敢,小女子参见总教习。”
竹青抬头圆脸上双眼一眯,冲她一笑,转身坐下。
厉冰燕见竹青笑的虽有点奸滑,却是十分的迷人,心头不自觉一震,不由得又多望他一眼。
“总教习,这里有刑部一个时辰前,刚下达的文书。”
甘一紫说着话起身,从公事桌上拿起一纸文书递给竹青。
竹青开心地接过文书,看着看着脸上的喜气逐渐变得浅淡,继而现出少许惊疑之色。
他抬头犹疑地望着甘一紫,想说话又没说话。
甘一紫笑着说:“总教习你是怎么呐,郡主现在是明察司的协查,是天大的好事啊。”
竹青脸上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心里却是苦的不行。
刑部突然下文书指派来个郡主身份的协查,不管从哪方面论,级别自然要比卢鹤翎那个城主,公仪静那个世子妃要高,也就预示着这个厉冰燕要比他俩更难相处。
竹青心里苦的远不止这点,他感到这件事非比寻常,可能师父甘一紫先前也没听闻到一点风声。
刑部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下文书安排个协查进明察司,至少说明两点,一是这个厉冰燕在帝都有着不一般的背景,说不好就是朝中那方势力的代言人。二是刑部故意安排进一个人,来监视明察司的动向。
甘一紫见竹青沉默不语,赶紧又笑着说:“你们今后要好好通力合作。”
竹青脸上忙又堆出开心的笑容,抱拳冲厉冰燕含笑说:“竹某以后请郡主多指教。”
厉冰燕忙起身抱拳,恭敬地说:“属下不敢,属下参见总教习。”
竹青赶紧起身,摆手说:“郡主,君臣有别使不得!”
厉冰燕正色说:“总教习,厉冰燕既然在明察司供职,就是总教习属下,在明察司只有厉冰燕没有什么郡主,请总教习成全属下。”
竹青为难地看着甘一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甘一紫又含笑说:“竹总教习,既然郡主能放下身段,你们又同在明察司供职,你就依郡主说的办。”
“属下遵从总捕头号令。”厉冰燕抱拳躬身,高声说。
竹青也忙抱拳躬身称是。
甘一紫又含笑招手说:“都坐下说话。”
厉冰燕坐定,平和地说:“总捕头,总教习,属下听说刑部赵侍郎昨夜遇刺身亡。”
甘一紫心中一动,心想她也是个有心人。
竹青:“厉协查的消息好快。”
厉冰燕寒着脸说:“属下现在身为明察司的人,自然要关心明察司的事。”
甘一紫见风向不对,忙笑着问:“竹总教习,自在居安排的如何?”
竹青:“一切就绪,都在等着总捕头过去。”
甘一紫:“既然这样我先去自在居招呼客人,案子的事你们谈。”
甘一紫走了,竹青的心也走了,跟着甘一紫去了自在居,去了杯觥交错的酒宴。
竹青喜欢喝酒不假,但他不馋酒。
明察司揭牌的酒宴,明察司的所有人不去都可以,他这个总教习不去,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竹青昨夜从赵侍郎府急着赶回明察司,发现天牢安然无恙,但他的心里总是悬悬的不踏实,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偷瞄一眼面若寒霜的厉冰燕,心中涌出股莫名的烦躁。
竹青心里不是烦厉冰燕这个冰冷的样子,而是在烦明察司的事。
明察司已经有子城主、世子妃和各路江湖豪杰,今天又凭空降下一位郡主身份的协查,明察司现在真是想不热闹都难。
“总教习,你对刑部赵侍郎被杀案,有什么想法?”
厉冰燕见竹青心不在焉,寒着脸副公事为重的样子问。
竹青猛然回过神,奸滑一笑说:“现在还没理出什么头绪。”
厉冰燕:“听说现场出现个血手印?”
竹青点点头。
厉冰燕:“还发现了写着劫狱字样的纸条?”
竹青又点点头。
厉冰燕:“总教习你就不感到奇怪?”
竹青:“奇怪。”
厉冰燕:“奇怪什么?”
竹青冷哼一声说:“奇怪凶手太嚣张。”
厉冰燕:“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竹青:“厉协查想听什么?”
厉冰燕:“想听总教习真实的想法。”
竹青又奸滑地笑着说:“我现在还没想法。”
“你要注意灯下黑。”厉冰燕沉吟一会,忽然说。
竹青不置可否地笑笑,似乎并没有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
厉冰燕见他没重视自己说的话,心底陡地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身为厉国公府的郡主,所说的话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视过。
厉冰燕冷着脸起身,略一抱拳说:“告辞。”
“不到自在居喝杯酒。”竹青随意一抱拳,礼貌地笑着说。
厉冰燕冷冷的望着他奸滑的笑脸,心里充满厌恶,真想上前去抽他两个耳光。
明察司大门口人影一闪,人到院中,再一闪,都没看清她是如何上的台阶,人已到了大厅门口。
栗宁让过正走出大厅的厉冰燕,在竹青面前站定。
她抱拳躬身,急切地说:“总教习,左元帅林之平在街上遇刺,总捕头请大人速去。”
竹青心中一凛,大声问:“在哪里?”
栗宁:“安远大街西边。”
厉冰燕秀眉一紧,转身刚要说话,见竹青跟栗宁已经冲出大厅,身影已到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