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州衙门。
会客房里,齐深正和孙思文有说有笑聊着。
他两家最近过得比较惬意。
“对了,那刘大人应该没发觉什么吧?”
聊着,孙思文想起了头上空降来的刘勤材。
齐深不动声色。
“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咱们几个的底细估计早被查的一清二楚了。”
孙思文心头一震,眼底慌张一闪而过。
却被齐深看的清楚。
想到多年共事之情,安慰道。
“你不用紧张,又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刘大人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这哪里说得好,就是现在没计较,也不代表以后不计较。总归是个祸根。”
孙思文有些丧气道。
齐深反而微微一笑。
“大人有什么好笑的,大家都是苦读多年,好不容易混到这地步,不得往上进已是烦闷不堪,若是再降了品级或者丢了官,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齐深一听,直接笑了出来。
“你啊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你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祸相依的道理。”
“咱们有把柄被人知道是真祸,这不假,可这也并非完全是祸。”
“这话怎讲?”
“我且问你,圣上最信任的是谁?皇后?太子?宰相?帝师?还是御前大臣?”
“都不是,反而是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总管太监。究其原因是为什么?不过放心二字。”
“而为何放心?因为太监有大缺陷,注定无后,没有亲友牵绊,定然能对圣上更死心塌地。而其他众多大臣,纵使心中再忠诚,却难免有枕边之风,舐犊之情。加之位高权重,圣上焉能信得过深。”
“同样的道理,咱们上面要的是什么人你懂了吧。”
孙思文也不是愚笨之人,不过一时慌张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孙思文试问道:“你是说刘大人那边?”
齐深转口问道:“刘大人此行队伍中有个年轻人,你猜是谁?”
孙思文一愣。
谁会去注意钦差卫队啊,不都是狼精虎猛的粗汉子吗,怎么还有个年轻人,难不成天赋异禀练武奇才?
可这和他们文官也没什么关系啊。
而齐深喝了口茶,又道了句。
“那年轻人,是国姓!”
孙思文瞳孔骤缩,紧接着身子一颤。
“该不会是。”
“嗯,没错。正是皇子,而且是四皇子。”
“圣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再好,按理最迟十来年,也必须得考虑皇位继承者的问题了。”
“原先以为太子已经定了主,未来皇位已定。”
“但刘大人此次奉旨钦查,队伍却带了个皇子,而且还非太子。这于礼有大不合。现在看来,只有两点情况,一是圣上对太子不满,二是圣上还不舍得匆匆退位。而无论哪种情况,都说明一点:太子之位不稳,皇位存在变数。否则完全没有理由让其余皇子出京体察民情。”
“而圣上让其他皇子出来民间,分明就是告诉百官,皇位尚未确定。要让咱们百官为了从龙之功,各自为营地斗起来。”
孙思文大骇。
古往今来,皇位纷争血腥异常。
多少官员因此雪藏甚至送命。
他只是荒远小州一个平平无奇的六品官,还是从六品,何德何能参与进去。
“这,咱们这不起眼的小官,要不还是不掺和进去吧。从龙之功虽然好大一场富贵,但变数太大,弄不好身死道消,倒不如安稳做个芝麻小官。”
齐深眼神平淡。
“当圣上决定派遣钦差带着皇子来这,你我已经没有选择其他的机会。”
“要么身家清白,精心竭力跟着皇子和刘大人一起拼个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要么被弹劾丢官,革除功名。”
“这是阳谋。除非真的纤尘不染,秋毫无犯,否则不跟,那就是死路一条。”
“须知党同伐异,刘大人看似好说话,但这么大的官,可不只是菩萨心肠能做到的。咱们没有后退的路。”
“刘大人当然会这点,只是……”
孙思文沉默了。
有因必有果,人生的选择往往只是一念之差。
良久。
孙思文长吐一口闷气,脸色坚定。
“那以后就仰仗大人多多提携了。”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为大人,为圣上效力罢了。品级相近,提不上谁提携谁的。”
“反而再过两年,礼州拿到卓著,我可能先你一步入京。这之后,礼州之地,就得指望你做好举人乃至进士的思想工作了。”
“他们是未来十几年的基石,能拉拢过来,大有裨益。”
孙思文表示明白。
有让人放心的资本,齐深再用心做两年好事,运作一下升官入京是很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自己也能因祸得福,大概率也升官接替齐深的位置。
只是那时自己再上去,费的力气就大了。
毕竟齐深做了十几年知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资历就摆在那,入京顺理成章的事。
但自己短期内升了一级,再想升,那要费的事就更多更大了。
大家都眼瞅着呢,怎么可能给人随便走了捷径。
这时,齐深突然想到了李飞的事。
要是孙思文做上一州话事人之后能得此助力,说不定在纷争开始之前也能入京,助更大的力。
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人在礼州共事五六年,彼此心心相惜,比人生三大铁还铁的关系,一起入京,相互有个照料。
“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透露一下,这或许能让你在我之后不久也能升官入京。但此事千万记住别泄露出去。哪怕是刘大人和皇子也是一样。不然你我想要搭上这便利快船就难了。”
齐深一脸严肃,显然这事关系很大。
“什么事如此重要?”
孙思文也是一丝不苟问道。
哪怕钦差来了,他也没见过齐深如此认真严肃。
齐深刚要透露,转眼改口。
说道:“李从文家里的小孩李飞,号称半个仙人弟子那个,千万记得别惹到他。”
孙思文大跌眼镜。
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呢,就这?
都知道是半个仙人弟子,他好端端会招惹李飞干嘛。
“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值不得这么大费周章,而且没事我惹他干嘛,我还指望他能帮我赚点钱呢。”
孙思文心绪一下子想到了灯光大道,那才是赚大钱啊。
可惜,商人们不傻,自己短时间不能复刻一遍。
“不只是不能招惹他,还不能监视限制他乃至把他隔离起来,而且还要奉为上宾,有事得打心眼里毕恭毕敬地请他,而不是上下尊卑地呼来叫去。”
“这,我明白了。”
虽然不太清楚为何,但齐深说的迷糊,孙思文识趣不再多问。
万一李飞本姓齐,叫齐飞呢。
毕竟以李从文一介秀才的身份能进齐府做幕僚,纯靠能力没有技巧,孙思文是不太信的。
成名已久的秀才,那也还是秀才,连举人都不算。
也就齐深有钱烧的慌,堂堂二甲进士请秀才做幕僚。
像他就没请秀才做幕僚出谋划策的。
虽然举人也请不起,直接导致家里就他一人出谋划策。
但有他一个,那就够了。
毕竟他是进士,哪怕只是同进士,但顶一百个秀才那也不在话下。
“对了,差点忘了。”
“李飞有个朋友他爹,姓赵的,今早给衙门的人抓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孙思文想了想。
“给衙门抓了?今早? 不会是那老头吧?”
“你知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秦家打点好了找了史吏目帮忙,也不害人,只是让那老头进去蹲两天。”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那就把那什么赵老头放了,就说抓错了,让抓人的捕快态度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