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一抖,白纸花掉落在酒液上,血水顺着桌沿滴滴答答淌落。
屋里的灯瞬间灭了,然而视野里并非一片全然黑暗,而是透着黯淡幽微的蓝光。
在这仅存的光亮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溜进来。
我能隐约感觉到黑影的蠕动,却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紧紧攥住我心脏,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一道暖黄的光突然亮起来,是李子哲手里的黄符。
但我来不及细看就瞟见屋内地面上匍匐着弯弯绕绕的黑影,像是条大蛇!
难道……云衢?!
我差点叫出来,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黑影猛地窜起来,直立着生出黑漆漆的头部跟四肢,泛着青光的双眼直盯过来。
“夏芸昕,你是我的!”
陌生又透着古怪嘶鸣的男人声音响起,令我第一时间分辨出来,不是云衢。
“是恶蛟!”李子哲大喊一声。
我心咯噔一下,立即辨别我妈在哪,千万别伤到她。
可光线实在太昏暗,压根看不清,我又不敢喊,怕反而惊到恶蛟顺手捅我妈一刀,那我不就哭死了!
明叔冷笑:“正想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今天不剥层皮休想离开!”
“哪来的老东西敢跟我叫板,夏芸昕,你这小贱人竟然找别的姘头,一个不够还两个,赶紧滚过来!”
我抄起桌上的东西照恶蛟脑门砸去。
与此同时,明叔他们也出了手,桃木剑铜钱剑双双出击,符纸漫天飞舞。桌子被掀翻,碗盘碎裂的清响混合着打斗的激烈动静,在屋内连绵不断。
我趁机摸索,终于在角落椅子上摸到我妈,我低声喊了两嗓子,没动静。
赶紧一探呼吸跟脉搏,全都正常。
我这才松了口气,她可能是吓晕过去了。
这边刚好可以躲藏,我就缩在这看他们打架,另外也是保护我妈,万一有啥意外能挡一挡。
凭借着那点微光,我根本辨别不清晃来晃去的那几道黑影究竟是谁,只知道屋内逐渐弥漫起焚烧纸张时的焦糊味道,有些呛鼻子。
撞击磕碰的响动就没停过,还有金属物剐蹭的瘆人声音,尖刺般往我耳朵里扎。
忽然明叔惨叫一声,紧接着就是李子哲呼喊师父。
我心道坏了,这肯定是打不过啊!
可就在这念头刚浮现的瞬间,啪地一下头顶的灯恢复了光亮。
眼前的场景狼狈至极,桌椅翻倒在地,锅碗瓢盆碎得到处都是。就连电视机,立柜都裂成两半,砸得坑坑洼洼。
明叔捂着左胳膊在大喘气,李子哲快步冲到屋门口向外张望。很快又跑回来,扶着明叔愤愤道:“那畜生跑得太快,不过他没讨到好果子吃,受了重伤!”
我上前假装关心:“明叔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诊所找大夫啊?”
“没事……就是得休息下,这两天跟那蛇妖斗法也损伤了点根基,现在……”明叔话未说完,就见他脸色发青发黑。
李子哲见状赶紧拿出个瓷瓶给明叔,后者倒出颗药丸子塞嘴里,萦绕在脸上的青黑之气才没有继续蔓延。
“昕丫头啊,叔得歇歇,打坐运运功。这酒是喝不了了,你不怪叔吧?”
“怎么会呢,你为了保护我们一家费这么大劲还受了伤,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明叔你快上楼好好歇着,需要什么你叫告诉我。”
“不用不用,我调养打打坐就好了……”
明叔的笑容看起来都有几分勉强与僵硬,想必那恶蛟伤得他不轻。这两日对付云衢肯定耗损了不少,现在又横插进来这么一杠子,一下撑不住了。
李子哲扶他上楼,我则赶紧看我妈的情况,在数声呼唤加推搡之下,她终于醒过来。
“嗯?我睡着了?……啊!这怎么回事?家里进贼了?!”我妈惊恐地看向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昕昕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连忙摇头,又扯了个谎:“刚才地震了,老妈你就昏过去,我没事,躲得及时。”
“地,地震?是这样吗?”我妈一脸懵,有些不信可又回想不起来怎么回事。
她起身看看满地狼藉,神情又心疼又庆幸:“还好人没事,人没事……哎呦,我的电视机啊刚买的新款!天杀的,地啥震啊!”
这时李子哲从楼上下来,见状连忙说道:“阿姨我来收拾,这也晚了您赶紧去休息吧。”
“是啊妈,你刚才都晕过去了,这里你就别管了。”我也赶紧劝道。
我妈原地转一圈,越看越心窄,捂着胸口哎呦:“难受,不行我得歇会儿,你俩也别弄了,这大晚上的,明天再叫人过来帮忙收拾吧!”
我跟李子哲应承着,哄我妈先去休息了。
李子哲拉着我的手,体贴道:“你也去睡吧,我有纸人可以帮忙。”他说完停顿了下,神色极力压抑着激动与兴奋:“之后我可以去你房里……咳,今天的酒还未喝完……”
这要是还猜不出来他想干嘛,我名字倒着写!
“你看这受伤的受伤,昏睡的昏睡,还被恶蛟搞得一团糟。我哪里还有心情,估计是今天这日子不吉利,咱们还是再选良辰吉日吧!”
我话说完,看得出李子哲面有愠色,但很快就被温柔体贴所掩盖,说的话善解人意:“还是芸昕考虑周到,那先这样,你上去吧,剩下的我处理。”
“好。”
我一点没客气,直接上楼。
不过我放轻脚步,在楼梯与二楼交接的地方悄悄窥探下面。我看到李子哲背对着我,抬脚将地上的碎屑狠狠踢飞。
看样子很生气,八成是预想着今晚能吃到嘴,结果被搅和黄了。
活该!气死你!
我回到自己卧室,反锁上房门,又检查了下窗户。虽然我知道面对玄之又玄的东西,物理防御可能不起作用,不过多少求个心安。
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多。
此时身心疲惫,饥肠辘辘。晚饭我基本上都没怎么动。可尽管饿,我却不想再出门找东西吃。
我往床沿上一坐,陡然间周遭瞬变,红光大盛。
墙壁上下左右都是血红色,铺的床褥变成似水般轻柔的绸缎,绣着鸳鸯双蒂莲。原有的陈设消失不见,换成大大小小的古式提梁盒。
高高的提梁上扎着红绸带,贴着喜字。
而我对面的墙上出现面圆镜,朦胧泛黄的光中正好映照出我的上半身。
凤簪步摇,涂脂抹粉,身穿红嫁衣!
就在这瞬间,镜中照出我的身旁多了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