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洗漱完,拎着东西,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刘斐已经等在里面了。
“这么早?”
他有点儿诧异地问道。
“……您在办公室休息的?”
刘斐也有些惊讶,看着还没有叠起来的薄毯。
“昨天还车回来太晚了。”
沈晏宁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向对方伸出手,“我看看。”
刘斐正想要再说什么的话被打断了,听到对方这么说,他连忙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拿出来,递过去,姿势颇为恭敬。
沈晏宁接过来,看了一下笔记本有些破旧的封皮。
从它的新旧程度来判断,是有被人经常翻阅的痕迹存在。
他伸出手,将它轻轻地翻开。
那泛黄的纸张间微微旧木的味道扑面而来,裹挟着陈年旧案,在年轻的刑侦支队副队长的面前徐徐展开。
二十年前,长林市丹阳区。
十一月二十号。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星期六,下午四点半。
街道上白茫茫的一片,天上铅色的厚重云层匍匐在城市的上方。
道路两侧挺直的杨树,光秃秃、深褐色的树枝上站着几只小麻雀在打盹,临街街边的商铺也开始一一关闭。
晚上放学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组成回家小队,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看起来都很高兴。
大概是因为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而且这几天还下起了鹅毛大雪,相约在完成作业后一起堆雪人。
赵宇喆快步往家跑,外出打工,大半年没有归家的父亲今天就要回来了。
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央求打来电话的爸爸带时下流行的变形金刚玩具回来给自己,而且对方答应了。
这让他很开心。
并且今天的测试成绩下来了,他考了非常不错的分数,以后考上县里的重点学校肯定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更加开心的往家走,甚至小跑起来。
他拐过一个路口,看见了自家的烟囱已经冒起烟来,飘出似乎是肉的香气。
不过这个味道有些奇怪。
但没准是山里打来的野味,他也没有想太多。
赵宇喆往上拽了拽背部的书包,再次加快脚步,但被压实的雪白地面上,成串的红色小点有些醒目。
他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看,但他的身后地面上却很干净。
只有他面前的地面上有,并且一直延伸到他家门口。
联想到刚刚煮野味的想法,赵宇喆又笑起来。
他几步来到门口,将院子外的大铁门推开,那红色的小点也在。
不过一向会等他放学的大黄今天却没有等在门口,他有点儿奇怪,但还是关好门,想里面走去。
赵宇喆拉开门,屋子里面很暖和。
眼镜被一层雪白的雾气覆盖,他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这让他抽了抽鼻子,有点儿不太舒服,“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弄得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味道。”
他摘下眼镜,朦胧中看见灶台的位置似乎是有红红的液体。
他歪了下头,没有理会,向屋内走去。
堂屋里的门没有关,他迈过门槛向里面走,看见父亲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
赵宇喆扬起唇角,笑着向他跑过去,在抓到对方胳膊的瞬间滑倒在地。
坚硬的水泥地让他痛的龇牙咧嘴,但他顾不上这些,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是手心上传来的黏腻触感让他下意识抬起手,却看见深红色的液体沾满了他的手掌。
他抬起头,看见那些液体还在慢慢地从父亲趴着的桌面滴落。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机械性的向旁边看去,一只断裂的手就静静地躺在旁边的地面上。
“啊!!!!!!”
赵宇喆尖叫出声。
这声音引来住在一旁的邻居,从与他们家院子相连的小木门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发现了这一幕后,又冲出去吐在地面上。
拉住另外跑来的人,哑着声音道,“报——报警——警——”
“什么?”
来的女人还没有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了打起来,“你在说什么?”
又还是想往里面跑。
“报警!”吐完的人大吼一声,“快去报警!”
女人被震得一愣,刚想吼回去,又看见对方的表情,又瞥了一眼屋子,才向外面跑去。
警车很快就来了,从上面下来三个警察。
走进来的时候前面领头的人问道,“怎么了?”
邻居身强体壮的北方汉子,颤巍巍的向里面指了指,那个画面从他脑袋中闪过,又生理性的干呕了起来。
警察们面面相觑,快步向里面走。
掀开帘子,浓厚的血腥气让他们皱起眉头。
其中一个看见了灶台边上的血迹,就走过去查看。
另外两个走向屋子,看见了嚎啕大哭的赵宇喆和已经气绝身亡的赵之山。
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就听见屋外传来哐啷啷金属落地的声音。
领头的民警于春海扬声问道,“怎么了?”
却没有听见回答。
于春海赶紧向外面走去,被那一幕震惊地说不出来话,黑色的铁锅里,煮着的不是什么野味,而是一个被砍下的头颅。
他认得那张脸,正是这家女主人彭雁。
他强忍着恶心和不适,拿起地上的锅盖,重新盖回去。
对着屋里冷声说道,“把孩子带走,带开这里。”
当阳区并不大,也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凶杀案,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甚至传出了有怪兽吃人的流言。
于春海连夜向分局递交了报告,请分局来协助办案。
但最终只是说是回来的赵之山因为发现妻子彭雁和邻居暧昧,所以一气之下杀了妻子,并碎尸烹之。
事后,他觉得自己跑不了,所以畏罪自杀。
沈晏宁看着卷宗,皱起眉头。
他拿起一旁的档案袋子,将里面的图片复印件倒出来。
拿起其中雪地上的照片,认真的看起来。
二十年前的刑侦技术和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侦查手段也并不先进。
限于过去的条件,现场图片也没有现在这般清晰。
但还是看出只有一条血滴形成的痕迹。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照片,问道,“当时他们是怎么解释的这条血液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