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友几乎要落泪。
他哽咽地说着,“佳佳的日记,我看了很多遍,我一直都没有看到过她的留言。
“她说【再见,我的宝贝。妈妈会往前走的。】的时候,我以为她放下了,我还想对她说,要不一起回老家算了。
“老家虽然不如这里繁华,但胜在安稳。吃好吃坏的,都还在,日子也能过下去。
“但哪知道她居然——居然——”
眼睛里突然涌出来的水光模糊了他的视线,握紧刀柄的手指力量大到骨节都泛白。
他是一名父亲,其实仔细的想一想就能明白。
“她也舍不得你。”
沈晏宁抿了一下唇,“所以她再给你留言的时候,忍不住落泪,两页纸因此黏在了一起,所以我们开始都没有发现。
“直到这几天我一直在认真看日记,透过灯光才发现原来还有黏在一起的页面。”
沈晏宁翻开笔记本,翻到他写字的那一页,展开,朝向对方。
“王伯,你看,您的女儿真的有留言给你。”
王大友没有移开刀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
片刻后,他才慢慢地转过头来。
“我可以——靠近么?”沈晏宁举着双手,“我没有带武器,这个距离,你也看不清。”
王大友仔细地看了看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沈晏宁举着手一点儿一点儿靠近。
在差不多的距离停下。
王大友眯起眼睛,还是看不太清上面的字迹,但确实很像是女儿的笔迹。
他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体,手上的刀也离开了桑文茹的脖颈动脉。
沈晏宁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声音没有变化,“她希望你活着,替她活下去,虽然这很难。”
王大友的手颤抖了一下,身体更加向前,不自觉的想要伸手摸上本子。
就是现在。
沈晏宁抓住王大友拿着刀刃的手腕,向后斜拧过去。
老人吃痛,手指松开,匕首落在地板上,发出“哐啷”一声,金属碰撞在地板的声音。
“你骗我!”他反应过来,用力挣扎。
门外早已经待命的人一拥而入,帮着沈晏宁压制住了王大友。
急救中心的医生和担架员也跑过来,查看桑文茹的情况。
沈晏宁站起来,握紧拳头。
他本身重伤未愈,虽然身体已经渐渐好了起来,但是这样的对抗加之后续的碰撞让他感觉到浑身都在痛。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攥起拳头。
“你居然骗我!”
王大友被民警押制着,双手在身后被手铐铐住,“佳佳根本没有给我留言!你为什么要救那个臭婆娘!”
“她希望你活着的。”
沈晏宁脸色苍白,但是眼神明亮,“不然,她会找你商量这件事。”
“我活着?她希望我活着?”
王大友颤抖着说道,“我活着能做什么?又有什么希望活着?我没有了女儿,也没有了未来的外孙或者是外孙女,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活着的?
“我唯一的活着的理由就是替她完成她的心愿,替她报仇!”
他大喊出声,凶狠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你懂这种感受吗!你感受过么!你懂个屁!”
沈晏宁闭了一下眼睛,没有马上说话。
但他熟悉这样的感情,也体会过个中滋味。
年少时所有亲人都在他面前死去,他无能为力。
长大后,憋着所有的痛苦做警察,也一直在追查当年的凶手。
曾经,他活着的唯一动力也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每次梦回之时,都会梦见故去的人和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惊醒的时候就只会告诉自己要更加的努力。
只是他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片刻后,他开口,“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贴切,但你的女儿虽然是构陷了桑文茹女士,但想的也是利用警方来抓她。
“就算桑女士的某些做法有问题,也应该是法律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由你去杀了她。
“你这么做,并不会让你感受到解脱和释然。
“而且,九泉之下,你要让你的女儿怎么面对你?
“让她听她的父亲是为了给她报仇,杀了人,又自杀,所以才见到了她?”
沈晏宁按照对方年龄能想到的方式低声反问道。
王大友感觉呼吸一滞。
“她是希望你好好地活着的。
“前半生,即使是母亲去世了你也一直一个人带着她,大半生都在为了她而活。
“现在,在她走之后,好好地为了自己生活吧。”
他翻到那页日记,递给王大友,那上面是王佳佳娟秀的字迹。
【尽管一切无法重来,草原中芳草由绿,繁华似锦的时刻,我们无需悲伤感怀,就在残留中寻找力量。】
王大友痛哭出声。
沈晏宁将日记本放进他的口袋中,向后退了一步。
民警将人押送了下去。
“沈副,你要不要也——”
刘斐的话没有说完,被沈晏宁伸手打断。
他摇了摇头。
谈判专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皱着眉,“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沈晏宁看向他,没说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片刻后,他说道,“你想问我为什么密码是那个?”
非常简单的密码,但现在也让他们没有想明白。
谈判专家点了点头,他是心理学的高材生,心思缜密,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你输入那个密码,和你打电话给那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沈晏宁呼出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当时王佳佳有没有去过店铺见到过宋锦行和张锦慧。
“当初,张锦行提出和她分手,她都死心塌地跟着他,不离不弃。
“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做?心如死灰了吧。
“对于她来说,日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她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同时失去了两个人,她变得一无所有。
“但是密码锁一般只有六位,也就只能是那个密码了吧。”
谈判专家瞪大眼睛,“就这么简单?你在赌?”
沈晏宁笑了笑,没有在说话,转身向外慢慢地走去。
他现在要去解决另外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