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沄并不乞求原谅。
她并不后悔做这些事。
“你为什么后来要吃抗抑郁的药？”沈晏宁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现在的表现明明更偏向躁狂症。”
“因为我的心理医生说我现在发展成了躁郁症，而且偏向抑郁，所以才将以前的药物换成了现在的。”
萧沄诧异，“你的意思是说他在骗我？”
沈晏宁皱起眉头，“你的心理医生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将你的药物更换的？”
“就是市医院心理卫生科的于笑坤于医生。”
萧沄说道，“大概在半个月以前吧，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沈晏宁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刘斐转过头来看向他。
单面镜外的刑警们也都诧异的面面相觑。
“怎么了么？”萧沄问道。
“不，没有什么。”
沈晏宁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拉回到案子上，“那最近这两起案子呢？”
“都差不多，只是我最后处理王克宁的尸体的时候，天下起了雨。”
萧沄眯了眯眼睛，“很影响视野和进度。
“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手链断了。
“第二天发现了，去找的时候被来的人打断了，也没有想到你们会找到。
“大概，也是天网恢恢吧。”
“沈警官，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可以问你么？”
沈晏宁点了点头，其实他大概也知道对方会问什么。
“我杀了他们，有法律来审判我，有你们来抓我。”
萧沄的声音很轻，轻到他们几乎听不见。
但随即她的声音又很大，仿佛是在质问一般，“那他们呢？虐杀了那么多生命，谁来审判他们？谁来抓他们？”
沈晏宁抿了下唇，我国现行的法律确实没有相关的法条法规来约束和判罚这样的事情。
不过，“目前已经有了消息，要对治安管理处罚法进行一个调整，会将虐待动物行为纳入到它的调整范围。”
萧沄的眼睛猛然地亮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法律有它的时效性。”
沈晏宁想了想，语气坚定，“我们要做的就是推动和等待它的到来。”
“我有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有法律来保护它们。
“而不是我想去报警都不知道该怎么报。”
萧沄垂下眼睛，“我甚至在怀疑自己救助它们，送养它们到底对不对，如果这一切都是将它们送到地狱，那我不如什么都不做。”
沈晏宁看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将笔记本电脑打开，从里面调出一个视频，按下播放键。
然后将它调转，屏幕面向女兽医。
那里面是一个个小片段，都是萧沄他们运营的救助站所救助的小动物，以及一些被领养出去，至今在新的铲屎官家快乐生活的毛孩子们的片段。
萧沄怔怔地看着它们。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救助究竟对不对，但是它们有真正在幸福生活着，即使有一些小动物没有得到同样的幸福，可是你所做的一切并非没有意义。”
沈晏宁轻声说道，“它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许不长，和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
“被人类伤害过，抛弃过，但是它们仍旧信任和喜欢着人类。
“而相处的短暂时光，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珍贵的。
“都很圆满。”
他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从与小橘子相处后，才逐渐明白的事情。”
单面镜后的谭梁惊讶道，“沈副养宠物的？”
“是啊，一只未来的胖橘猫。”郁琮从外面推门进来，站在他身后说道。
谭梁单手掩面，“完了，沈副以后一定会拿小本本记上，我说他不懂养宠物。”
“他应该没有这个贤者时间。”
郁琮撇了撇嘴。
他们又一同看向审讯室内。
萧沄看着沈晏宁，又转而看着屏幕。
正是当初与可乐差不多时间被送走的小桃子，它们差不多是一窝的小奶猫。
此时此刻，它正依偎在它的铲屎官的胳膊上，两只黄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它的主人，幸福而天真。
萧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终于在这个小小的审讯室内，看着它们快乐的身影，痛哭出来。
刘斐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了沈晏宁。
两年前他们这一组人在徐副支队的带领下不分昼夜、竭尽全力地寻找“血色的流泪笑脸”杀手的相关线索，但却一无所获，几乎让这个案子成了悬案。
当时市里的领导很关注，舆论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受害人家属更是三天两头来刑侦支队。
刘斐其实很怕在办公室遇到他们，觉得对不起他们。
还是当时跟着徐伟参加“7.28”行动后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就是在行动分析会上，第一次看见了沈晏宁。
坐在总指挥杨进副局长的右手边，目光沉静，表情冷淡。
深蓝色的警服外套板正的穿在身上，脊背挺的笔直。
在一众老头子里面格外扎眼。
刘斐那个时候以为这个年轻的行动指挥只是金玉其外，家里有着深厚的关系，才能年纪轻轻就爬到这个位置上。
这让他很不服气，从心里有些轻视沈晏宁。
再到徐伟的意外离世，就更让他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听到沈晏宁要来长林做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的时候，他异常的愤怒。
但这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有一种看着小人上位，被骑到头上的愤怒。
刘斐就想着一定要给沈晏宁一个下马威。
但最近一段儿时间的相处，却又让刘斐改变了看法。
沈晏宁是真的有本事，心细如发，能从别人看不出任何线索的蛛丝马迹中找到最关键的信息。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愤怒。
总是忍不住想要扯住他的衣领吼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厉害，却对徐伟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他牺牲在了仓库的火海中？！
难道你预判不出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么？
被他盯着看了许久的人侧过头来，平静地注视着他。
褐色的瞳孔盛着屋顶银白色的灯光，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冷漠。
沈晏宁挑眉，“你有什么事要说？”
但刘斐还没有开口，审讯室的门声响起来。
郁琮推门而入，“抱歉，我要找一下沈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