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走出来，郁琮与他擦肩而过向里面走去。
他们交汇了一个目光，彼此间心领神会。
谭梁凑上来，恨恨地说，“这小子竟然还想要和你做交易，不说药片是从哪里来的。”
沈晏宁倒是不担心，这里接下去交给郁琮和缉毒支队就行。
他向外走去，谭梁不死心的跟上来。
“你有什么想法？”
刘婓其实也好奇，但有谭梁在，他也就没有急着问出来。
“那你们觉得秦衍的药片是什么时候拿到手的？”沈晏宁看了他们一眼，不答反问。
“……又来……”谭梁败下阵去。
他一个法医，只需要在勘察现场后提供死亡原因、时间和性质，推断凶器维护人类生命健康和人格尊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考他犯罪的原因和过程。
刘斐幸灾乐祸，“你得学会分析。”
“分析？我的工作是研究这件案子是如何做成这样子的，又不是研究为什么要这么做。”谭梁哼了一声，“知道越多的‘为什么’，‘如何’就知道的越少了。
作案动机这种事，得你们去查。”
刘斐挑眉，谭梁这套说辞还挺有说服力。
沈晏宁笑笑，“秦衍来长林每次乘坐的都是飞机或者是高铁，都要经过安检。
所以他手中的药片在来长林时拿到手中的几率要大一些。”
“但是秦衍这小子又不肯交代自己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谭梁嘟囔了一句。
“你不要忘了刘行舟的供词。”沈晏宁提醒他。
“刘行舟说这两三个月有人找他跟踪偷拍秦衍，”刘斐有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查一下刘行舟的偷拍录像或者照片就有可能找到提供药片的人？”
沈晏宁点了点头。
“那我去一下刘行舟的住所，把他这段时间拍的胶片和录像都拿回来。”刘斐阔步向前，大长腿几步就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
“但刘行舟也只是拍秦衍，又不会拍别人。如果他们错开取药，他怎么拍的到？”谭梁有点儿不理解。
“只要知道秦衍拿到药片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就可以根据周边的天眼推测出送货人的。”沈晏宁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谭梁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有一点儿尴尬。
他对沈晏宁其实心里也有一些芥蒂，徐伟在“7.28”行动中牺牲的事情是他们长林警员心中是一根刺。
平时两个人并不独处，他尚可插科打诨混过去。
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反倒是没有什么想说的。
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他们坐上了电梯，下到三楼。
电梯轿门向两侧划开的时候，沈晏宁突然说道，“其实格里森说的也不一定每次都对。”
谭梁瞪大眼睛，“你居然知道那句话是台词。”
“我们的工作是研究‘如何’这么做，而不是研究‘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晏宁走进大厅，“CSI毕竟……”
他忽然就顿住不说话了。
谭梁奇道，“你怎么了？”
但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傍晚的余晖如同浓稠的血液般从窗外涌进来，铺展在走廊上，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就背对着他们站在光荣榜前。
宽肩窄腰，个子很高。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就微微偏过头来。
那藏在金丝镜框后的眼睛半眯着，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
沈晏宁怔在原地。
他的思绪刹那间回到二十多年以前，还是孩子的他倒在血泊中，气若游丝的看向拿着锋利匕首的少年走向门口，成串的血珠沿着那闪着凌厉寒光的刀锋滴落。
他勉强的伸出手，伸向少年。
少年微微偏过头，似乎是笑了一下，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
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杨震泽会想起从前的事。
杨震泽走过来，将手伸向他，语调低沉，“谢谢，沈警官。
十分感谢您能找到害死小灵的凶手，让小灵能够瞑目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沈晏宁回握回去。
“我接到通知来领回小灵的尸体，鸿先生希望能让她入土为安。”杨震泽收回手，眼睛里终于带出一点儿哀伤的神色。
即便是惯于不动声色的脾气在面对亲人的离世也没有办法掩饰的滴水不漏。
谭梁轻声说，“办一下手续就行，跟我来吧。”
但杨震泽立刻就和谭梁离开，他依旧看着沈晏宁，“鸿先生说，这一次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会竭尽全力。”
“关先生言重了。”
沈晏宁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我们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沈警官。”
杨震泽笑了一下，转身跟着谭梁离开。
沈晏宁闻言皱了皱眉，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蒋大力打断了思路。
“沈副？你怎么站在这里？”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
“在想报告怎么写么？用不用帮忙？”
沈晏宁挑了下眉，“你认真的？”
“我开玩笑的。”蒋大力笑起来，这让他原本的娃娃脸看起来更小。
“到吃饭的时间了，餐厅已经开了，要一起去么？沈副。”
“不了，我还得回去整理东西。”沈晏宁摆了摆手，“等人都在的时候，找个机会一起去庆祝一下。”
“好啊——”蒋大力抬起右手，并拢两指从自己的额边划过，“那我先去给闻局送一下文件。”
沈晏宁点了点头，他慢慢走出大厅。
身后的接待台前也围了几个年轻人，再与值班民警大声的吵嚷些什么，突然指着监控镜头说，“就是这个男的摸我姐妹！他还不承认……”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女性拉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走了进去，一把抓住面容清秀的女警花，高声说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在路上捡到一个孩子，这小孩子就站在路边哭得嘞，找不到妈妈了。”
“唉，姐跟我来，慢慢说。”明明被突如其来的握住手腕惊吓到，却还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安抚别人。
这其实就是基层民警每一天都要去面对的事情之一。
……
沈晏宁索性坐在了花坛边，夜晚的霓虹亮起来，在夜色中迷离、盛放。
他看着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听着这些人间烟火之气。
第一次有了真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