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
‘‘左相所言极是…”
‘‘大人此番话语,亦是我心中所想。”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场官员们的脸上并无妒忌之色,显然是认可了陆思贤的能力。众人吹捧完张松,又对陆思贤祝贺道:
“恭喜陆博士,等到这份文牒备案罢了,你就是陛下指派的巡察使了。”
“是啊,这巡察使虽然仅有六品,细究起来,却能行使五品,甚至四品官员的权力。相较于那些闲散的文职,可谓是一步登天,呼风唤雨啊。”
‘‘往后我们就要改口了,应该叫你陆巡察使大人。”
这些祝贺比美酒更加醉人,陆思贤少年心性,又喝的晕晕乎乎,目眩神迷。心潮澎湃之下,他再次起身,为在场的官员们敬了一圈酒。
夜色已深,灯烛晃动。
宴会临近尾声,众人放下杯筷,互相告辞,在得到张松的肯定后,大小官员们三两成群,沿着来时的道路走去。
相府偏门处,车夫们拉起轿帘,将主人送到座位上歇息。随后,扬鞭返程。
冷风吹过相府两侧的大树,在高高的枝梢上盘旋、飞舞。它摘落下几片树叶,打着精美的弦线,落在了刚刚驶过的车辙印里。
送走了各位大人,陆思贤走出相府,浓重的黑色包裹着他的身影。
从身后的公文袋里抽出那份案牍,陆思贤把它拿到面前,上面的文字影影幢幢,怎么也看不清楚。
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急忙收起文件,扶着一棵尚未长成的小梧桐树,哇哇地吐了起来。
“果然,酒还是不能喝太多啊……”
次日,清晨,十二坊新宅室里。
淡淡的阳光穿过潮湿的薄雾,照进了这座百十平方的小院。门前的青草丛上,晶莹的露珠还没完全蒸发,依旧停留在鲜艳的叶片之上。
庭院正中,粗壮的桂花树并未开放,仍传来一股浓郁的芳香气味。一阵独属于皇都的报时钟鼓声响起,隆隆当当,惊醒了平躺在床铺上的少年。
‘‘头疼,腰疼,浑身难受。”
陆思贤抽了几口凉气,咬牙从床上坐起,开始思考昨天晚上的细节。
从左相府邸出来以后,他头疼脚软,一时跌坐在地。幸好,旁边有仆人尚未离去,把他从地上搀了起来,又有下人奉张松之命,派车把他送回了这里。
‘‘文牒,我的文牒呢?”陆思贤忽然想起,惊的冷汗淋漓。所幸,公文袋就放在旁边的桌案上放着,他打开一瞧,任命状和敕令不染半尘,均在其中。
‘‘听鼓声,想必时辰已经不早。我如今接了任务,理应去和各部沟通,也顺便了解一下自己的职责。”
陆思贤翻身下床,换了身正式的服装,洗漱过后,他拿起公文袋,直奔司文库甲库大院。
他大步流星,走在路上,只听的见耳边呼呼风声。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一起涌荡在他的脚下。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皇城,既宣告着它的威严与肃穆,更为慕名来此的青年才俊们,带来了无数的机遇与挑战。
春风得意,繁花锦簇。
很快,陆思贤就来到了此行的终点。
站在符文密布的厚重大门前,他取出身份铭牌,轻松从阵法里穿过。三息不到,就有两名侍从拢袖而来,恭声问道:‘‘陆大人,您亲自来此,有何要事?”
换作以前,他们只会称呼自己陆博士。那是因为七品文官地位偏低,不值得使用敬词。想不到他才刚接下这个职务,身份信息就上传到此间档案库中,效率之快,让人难以置信。
‘‘我想查一下昨天晚上传来的文牍。”
陆思贤向前方文库走去,两名侍从不敢怠慢,立刻向殿内通禀,很快就有几名文员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等侍着他的指示。
‘‘大人,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不必多礼,我只是来核实信息,你们查验一下昨天传来的文牒,有没有这种形式的?”陆思贤取出公文,在众人的眼前停了片刻。
‘‘这,这是?!”文员们心里震惊,态度更加恭敬,为首的中年文士开口说道:‘‘大人,且随我来。”
主殿之中,有机密厅室数间,两侧罗列着近百个枣木书架。每个架子上都堆放着大量文件,里面记载着人皇所下达的每一道明暗指令。那中年文士见陆思贤迈步欲进,立刻出言提醒,说道:
‘‘陆大人,你手上的文件不能带入,还是先交给在下保管吧。毕竟,里面事关机密,看在是您的份上,下官才没有让仆从搜身。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这责任……”
陆思贤取下公文袋给他,点了点头。
走在书架的海洋里,他暗自想道:‘‘我记得,左相当时命人抄了三份文件,此处应有备案。依照抄目上的介绍,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所谓抄目,即是文书上露出的标签,写有日期、事由、经办衙署等等。陛下下达的指令登记在此,可谓事无巨细,详尽至丝。甚至连每一处断句都要再三查验,记得清清楚楚。
果然,陆思贤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找到了相关的文件。他将卷轴从架上擎出,确认无误后,缓缓地将其打开。
几个鲜艳的大字,灼的他双目刺痛。
霎时间,陆思贤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大殿之中,安静的可怕,若无众文士在此等候,外人来了,简直要误认为是停放亡灵的太平间。
许久过去,仍无声音传出。
‘‘陆大人?”中年文士试探地问了一声,却没有得到殿里之人的回应。死寂的空气游荡在宽广的空间上方,宛如鲸鱼挣扎时的厚重鸣息。
文士按捺不住,迅速朝殿内走去。没想到他刚走几步,就看见少年捧着那道要命的文件,跌跌撞撞地朝外面奔来。
两人四目相对,差点把他吓得半死:陆思贤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额头上汗珠细密,仔细看去,他的目光里情绪丰富,简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惶恐,呆滞,茫然无措……
‘‘把文牒给我!”
几乎咆哮的声音,又把中年文士吓得直打哆嗦。陆思贤不顾其他,一把夺过文件,胡乱地翻阅起来,左找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的。
终于,他看到了那一行字,与文案库里的备份比对,两者分毫不差,未有涂改:
‘‘收各宗上品法器、神兵,登记造册,为国家之利。”
收!
不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