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眼眶再次弥漫开来一层水雾。
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校园里同学们鄙夷的眼神,粗鄙不堪入耳的恶语……
让她勇敢努力保护自己的同时,又质疑猜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做错了事,才会那么不招人喜欢和待见。
幸好在陷入绝望混沌的旋涡之中时,盛野拉她出来,带她重拾自信,把破碎虚空的她一点点拼凑填满。
“夏至,”盛野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他们影响了你一时,影响不了你一世,改变了你短暂的生活,改变不了你的人生。”
“没人有资格要求你必须活成什么样,也没人有本事影响你的斑斓未来。”
“你永远是你自己,可以是一直热烈的夏至,也可以是偶尔胆怯的夏至。”
“只要你想,你可以是任意的夏至。”
四目相对,夏至望着他,听着他说,眼泪不住冒出来。
盛野再次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心痛的要命,可还是用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
“宝贝,路很长,没走到尽头之前,不要妄自菲薄急于认输,否定、局限自己。”
“就算哪一天你觉得走到头了,也不要惧怕气馁往回走,只需要冲身后招招手。”
“我来扫清障碍,开辟新路,你大胆随意走,我在你身后。”
夏至怔怔地看着他,心脏似火在灼烧。
她落下一滴泪,张了张口,嗓音软软哑哑:“好。”
盛野拭去她的泪水,将她拥入怀里,按在胸口,双臂紧箍住她。
“今后有我在,我陪着你。”
今后我保护你,我爱着你。
避风港倒了,我会重新建筑牢固的,永不倒塌。
我不会再让你受困于他们,你会永远峥嵘出众。
踏过荆棘,成为最傲艳的玫瑰。
…………
夏至窝在盛野怀里,嘴角弯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眷恋的蹭着他胸口。
经过今晚坦诚的交代,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和沟壑了,谁也挡不了他们相赴的脚步。
盛野心底滋味难言,蜷了蜷手指,掌心颤抖着小心翼翼轻贴上夏至的脊背。
动动唇准备说话,小姑娘比他先一步出声。
“阿野,你当时纹的时候也很痛吧。”
夏至沉默了两秒后又道:“我当初要纹的时候,那个姐姐劝了我好多次,看着我后背,她说我的疤不丑,像天边的云彩,她给我介绍遮瑕膏,还给我介绍了一家除疤技术很好的美容医院。”
“我都没有接受,姐姐骂我,说我好犟,最后气呼呼地还是给我纹了。”
这些话仿佛一根根针细细密密的扎在全身,痛的让盛野难以呼吸。
他明白小姑娘的不接受,伤口愈合了,但伤疤还一直在身上,痛没有了,造成的伤害还存在。
她想记住那些痛,也想留着那道疤痕,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熬过去的一切。
回归到小姑娘讲的那句话上,纹身说不痛是假的,但盛野不后悔,他的一个纹身让小姑娘有很大改变。
她高高束起马尾,不畏惧他人眼神,耀眼自信的模样。
每每盛野只要回想起来,就觉得值得,再痛都值得。
盛野托起她的脑袋,滚了滚涩痛的喉咙,轻声道:“夏至做自己好棒,很美。”
“非常令盛野着迷。”
…………
送夏至回家后,盛野买了包烟,独自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
他撕开包装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却因为手发颤,控制不住的抖,半晌才点燃烟。
毫无章法狠吸一口,盛野呛的直咳嗽。
身后哥仨拎着酒店里盛野秀恩爱的展示牌,正往十五栋走,咳嗽的声音不小,引来三人的注意。
宋齐停下脚步,视线扫过去当即蹙起眉:“是阿野,他在抽烟?”
“靠,”沈年不自觉低骂一声:“戒了快两年,他这会儿怎么抽起来了?”
江南皱着眉头迈开大步踱到盛野面前。
闻声盛野茫然地抬起头。
几道目光相撞,在看见盛野眼底一片血红时,都僵愣住了。
迟钝反应了几秒。
江南坐到盛野旁边,从他手上拿过烟吸了口。
沈年和宋齐随即也坐下,各抽了一口。
静谧无声的夜晚,接二连三的咳嗽声响起。
宋齐边咳边借着路灯看了一眼烟,牌子是利群。
利群劲大上头,四人以前很少抽这款,除非是……有心事的时候。
同时哥仨也觉察到盛野的不对劲,他的周身低气压太重了。
沉默了片刻。
江南先开口:“今儿考完试我也买了包烟,要和小雨儿表白,我真挺怕她不答应,抽了好几支都压不下来心里的怕,最后表白的时候还被她发现了,狠狠给了我几拳,把我骂了一顿。”
宋齐会意,掸了掸堆积的烟灰,“初初准备去M国那一个月,我一天一包烟都不够抽,停了心里就难受,被我妈发现全给我收走了,停了我的生活费,最后半个月的烟钱饭钱,还都是靠你们给我续命。”
沈年这次很聪明懂了他们的意思,靠着椅背,仰望天空,“谁不是呢,晴晴高一的时候阑尾炎手术,把我半条命都吓没了,两天没洗头没洗澡,身上烟味汗臭味熏的你们三都不敢靠近我,最近晴晴醒的时候,闻到我身上的味还差点吐了。”
三人的意思明显,用的“安慰”方法赫然又委婉。
话说完,谁都没有去主动问盛野,只静静地等。
一支烟燃尽,宋齐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盛野终于开了口,声音极哑带着哽咽:“…我该怎么办。”
话音落地。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
三人登时因为他的嗓音、话语、神情心一揪。
只一句话,江南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画面就是高二那年运动会,他在操场上和盛野说夏至父母离婚出轨的事。
江南有强烈的预感,盛野知道了夏至父母不要她的起因经过。
沈年和宋齐对视一眼,眼底盛着浓厚的疑问。
盛野塌着肩,毫无生气的垂着头,深深的无力感袭满全身。
他猜想过很多可能性,却没想到小姑娘身后的纹身是为了盖住伤疤,而伤她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
更没想到夏至的母亲会那样对待夏至。
其他人,他都能一一让他们受到惩罚,可给夏至带来最深伤害的人……
寂寥的深夜,感官神经渐渐放大。
夏至委屈哭说的模样,一帧帧出现在盛野脑海里。
他的夏至,当时该多痛啊。
眼泪抑制不住重重砸向地面,强撑了一晚上,最终盛野还是没招架住。
“我……真的好没用。”
这句话声若蚊蝇,几乎不可闻,但江南、沈年、宋齐却听的一清二楚。
三人眼眶莫名一涩,话到嘴边,怎么也出不来。
盛野在长椅上坐了一夜,江南三人陪了他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