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清河县,虽说不得是灯红酒绿,可也是匆匆行人络绎不绝。
好生朝气勃勃,四人联袂出了寺庙,冯王李与孙女跟在负剑男子身后。
此时天色已晚,冯王礼与孙女都空着肚子呢。最后行至一处隐蔽小道,老汉一拍大腿,来也来了,再怎么至于穷酸了,怎么能连碗热乎饭都没有。
冯王礼看向宋映川,誓要感谢一下多次帮过他们的宋映川,就是此次由他做东。找一家热闹的饭馆落座,垫垫肚子。
相逢即是有缘,江湖相会必是有缘人,老汉又热络招呼陈树俊,邀其一同吃个便饭,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算是交个朋友。
后者则是出乎意料未有半分犹豫,爽快应答下来。与老汉并无任何客套寒暄,真如故人相见,喜上眉梢。
陈树俊回应老汉,前世无缘不聚头,别时容易见时难,缘分已到该是碰杯时,来日不知是何时。
谙熟清河县大街小巷饭馆的冯王礼,带着三人一路行来,四人到了一家做猪腿肉的饭馆。
四人刚刚在饭馆前站定,就有一个眼尖的殷勤伙计麻布甩上肩,快捷小跑出来迎客。恭顺热情招待几人上了二楼隔间。冯王礼独坐上席,冯云舒很自然的坐到了宋映川与她的爷爷之间。
风风火火的店小二,提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四个洁白如玉的杯子,殷勤麻利的倒上四杯茶水。
眼尖的店小二走到冯王礼身前,低着头侧耳倾听,问道:“几位需要点一些什么菜?如果不熟识小馆的话,我可以为你们几位介绍一下我们的招牌。”
冯王礼思量一下后开口,“就做那个猪脚吧!”
“客官,稍等。两炷香以内必然上菜,需要上两壶不,是小店的自家酒酿,销量最高那种。诸多外乡游客连连称杨那种,在小地方也是有口皆碑的。保证让各位满意,不仅吃好也要喝好不是。”
冯王礼忖量一番,似心有所属,笃定道:“上一壶那个梨花酒。”
“好嘞,客官稍等。待会儿酒会先到,几位客官耐心等待一会儿。”
冯王礼先举起酒杯,看着宋映川说道:“小川,谢谢你了。这两次可都真是麻烦你了,之前帮过伯的大忙小忙,伯都先不提了。就这最近两次,伯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宋映川同样举起酒杯,随冯王礼一起站起来,“伯说的哪里的话,顺手为之的小事情不足挂齿。”
冯王礼一手推出,示意打住打住。连忙道:“这可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还个什么给你了。可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就一个会蹦会跳会绣花会做饭的宝贝,倒是有一个。”
少女瞬间涨红了脸,脖颈雪白抹上一抹红霞,伸手拍了拍他爷爷的大腿,娇嗔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呢?这要把我送人了,爷爷都还没有陪伴够。”
“哈哈哈。”冯王礼开怀大笑道:“我打趣呢,玩笑玩笑小川不介意吧?”
宋映川淡笑着摇摇头,慢悠悠道:“这谁家不当宝贝呀?伯说的透彻。”
老汉开怀大笑道:“可不是嘛。”
冯王礼把目光转向陈树俊,笑道:“这位朋友,难道真是那些山上的谱蝶仙师一般,是在山头上修炼了仙家秘法,偶然下山历练来了。”
陈树俊从容不迫,一副要大展宏图的样子,“不瞒您说,确实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些仙家洞府里面,潜心修炼的修士,哪天闭关乏味了,下山走上一遭。却也是有些道行的,自出山以来,闲云野鹤惯了,游历四方,遇上世间不平事,大多喜欢管上一管。奈何一路走来,大周民风淳朴之地不少。游历之地不胜枚举,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拍着良心说,还是寥若晨星。不成想偏安一隅的清河小县,倒是有些村寨当得起淳朴二字。属实是我们修士这些厌倦了打生打死以后,隐居圣地的最佳选择。有道是一文钱,难倒男子汉,只出三门之后,一路游历而来,见妖杀妖,见鬼斩鬼,倒是能有些寒酸盘缠支撑。我一路游行,虽如无根浮萍,却也逍遥快活。”
老汉满脸堆笑,追问道:“听说山上修炼仙家术法的仙家修士,大多可以永葆青春,百岁之后呢,也如那弱冠之年的小生一般,那我该称你为小仙师还是老仙师呢?”
“年纪轻轻,当然是小仙师了。”
“那小仙师一般受雇杀妖,一般是多少银两一次呢?老汉我听说呀,这山上的仙师,都不把这山下的钱当钱,于他们而言,我们的银两没有多少的裨益,不过但凡开价,随手开价都是天价,普通市井百姓哪里承受得了。”
陈树俊神色一转,低头小声问道:“莫非是此处出现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邪碎赃物?”
少女摇摇酒壶,第一壶酒已经见底。依旧兴致勃勃的冯王礼,又催促着孙女去打了一壶酒。
陈树俊抬头一口闷下一杯,啧啧称赞道:“我来这大周国已有数月有余,只曾出剑三次,那些所谓的兴风作浪的大妖,竟是没有一人能接我一剑。”
“真是孤独。那日我俯瞰青龙城,煞气弥漫,准定有大妖出手伤人。果不其然青龙城城主重金聘请各方能人义士进山斩妖。您知道吗,整整一万两黄金啊。多少所谓的能人义士,对于进山一事,志得意满,以为是那天上掉馅饼的活,一批一批的进山。”
“可到了后来,能够不缺胳膊少腿回来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的人都给那吃人的山妖囫囵吞枣一般吞入腹中。进山之时,人人胸有成竹。自己手里有块铁,就以为自己就是剑仙了。又不是人人如我这样的大剑仙。”
陈树俊打了一个酒嗝,脸色潮红,却仍然思路清晰,他娓娓道:“后来少了一位一只胳膊的小修士,真是眼光不错,竟然看到了隐匿的我。不像那些瞎子,进了山,还能活着出来。委实是他上辈子修的缘,祖宗十八代的庇佑啊!那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喊着求我,求我进山杀妖。事后一点报酬不要,只为了那被山妖吞入腹中的心仪之人报上仇。”
“待我进山之后,一剑就劈了那个让这个青龙城束手无策的山妖。真是不抗揍,起码扛我两剑也好,真是要磨练一下剑意的机会都不给。下次遇见了,我的压着境界。“
醉醺醺的陈树俊酒隔连连,迷迷瞪瞪道:
“来一场酣畅淋漓拳拳到肉的生死搏杀,打到他跪地求饶时,再一剑斩杀了他。他也是死得其所了,竟然引得一名剑仙对其出手。若是平时,那个剑仙杀这样的小妖,真是辱了剑仙二字,有辱师门。”
“实则不要那小子求我,我等剑修游历在外,却也始终谨听师尊教诲,不敢有半步逾越雷池之举。杀那山妖,真就是替天行道之举。游历他乡,虽苛求求处处行善积德与人为善。”
陈树俊感慨道:“可是既受师尊赐剑,降妖除魔,理应如此。能拔剑绝不退避一分。先生是圣人。我等出门在外,怎敢辱了先师的名声。始终秉承着那怕只有薄薄绵力,也要尽量去荡一荡管一管那世间不平事。”
冯王礼端起酒杯,满脸崇拜,敬酒一杯,而后豪气一饮而尽。激动道:“山上仙师的风骨,真是我等山下凡人望尘莫及,难以望其项背呀。”
陈树俊尤未说完,眉飞色舞道:“我斩杀那妖之后,取了那山妖的妖丹泡酒,不得不说。那给我斩杀了的山妖粗鄙不堪,没曾想妖丹泡酒味道真是不错。之后我便悄然离开青龙城,剑仙做好事不留名。总不能让他堂堂一城之主,远远跪送我离开吧。”
陈树俊看着宋映川,支支吾吾说道:“你有没有喝过妖兽丹泡的酒,那可是大补呢。”
宋映川摇摇头,没有接话。
冯王礼拱拱手,如今他已经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仙师佩服的五体投地,“仙师风骨,看到的尽是大道之源,早已经脱离了凡尘俗物。老汉我已快活了一甲子之年,也只知道柴米油盐。”
陈树俊又灌了一口酒,大气凛然拍着胸脯,自信说道:“您尽管放心,待我明日进山,管他是什么山精鬼妹。我一剑斩之,还你们一片太平。保证分文不取,可在口腹之欲上,我也与那凡夫俗子无所差异。”
冯王礼乐不可支,让先师放心,必是差不了的。
冯云舒轻唤一声,看了自己的爷爷,又看了那个自称是剑仙的外乡负剑年轻人。终究想了许多劝告自己爷爷,莫要被这巧舌如簧的江湖浪子蒙了眼,看着许久未曾如此开怀的爷爷,也就默默咽下思忖良久的委婉言语。
宋映川摇摇头,示意他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哪怕真是那江湖骗子,无非是他喝了顿酒,吃了顿肉,不碍事的。老爷子聊的开心,这也绝非是亏本买卖。
此处闲情逸致,而此时此刻,小溪寨真正的劫难,才悄然拉开序幕,直到几乎没有几个活口……劫难却是来自那些已经死地不能再死地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