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方哲这小子在世的话，估计他也会护着陈洛霞。”
陈老缓缓道之。
贺颜焦急道：“可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从医学的角度说少一个肾不影响人的生活质量，但是，以一生的尺度来说，就不好说了。乔娃才多大啊，她的一生有多少年，根本就是牺牲她生命的质量，延长方丁丁的生命为代价。”
“且不说方丁丁得到她的肾脏，能不能适应，会不会有排异反应等等。用她的短暂生命，去换乔娃大好青春，我，我不同意。”
“就算乔娃不捐肾，她继续透析等待合适的捐赠者，也是完全可以的。”
蔡鸣站出来，冷静地分析着他从专家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我倒宁愿陈洛霞母女，甚至方家恨乔娃的无情，甚至反目成仇，也不想她为了迁就而退让，委屈自己。”
贺颜向他投去一个赏识的目光。
陈老颔首：“确实，选择权在乔娃手上。不过，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陈洛霞为何要这么干了，身为母亲，又是一手奶大的女儿，在生命垂危之际，想要保住她的性命，人性本质使然。”
“这些世界，不乏有人为了儿女去打劫，或者因为无钱治病，而逼入绝境的人，数不胜数。”
见蔡鸣夫妇皆露出无奈的表情，又道：“只是她用错了办法。若是她一开始就认回乔娃，或者说弥补她缺欠的亲情，对她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责备，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呢？”
“是的，始终绕不来亲情这门坎。”贺颜惭愧道。
陈老冷声道：“陈洛霞可以张这个口，乔娃也有拒绝的权利。这是国家跟法律赋予她的人权，任何人都不能侵犯，更不能代替她做这个决定。更更重要的一点，乔娃还没未满十八周岁，身体机能还没长好，陈洛霞不能，也不可能要求她做活体器官移植！回头我就跟上面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完善这一点。”
他的话，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眼睛。
这么说来，陈洛霞从头到尾都在干无用之功。
她是知法犯法啊！
蔡鸣激动道：“陈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们都被绕糊涂了，没想到这一点。”
其实不是没想到，而是八十年代移植器官才刚刚开始，医疗技术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制定的法律修订皆未完善，到了九十年代，才慢慢推展开来。
“明日，我跟你们去一趟方家，顺便探望一下苗玉。”陈老临走之前，说出令人振奋的话。
贺颜松了一口气，对贺章之道：“爸，陈伯伯找你有事？”
贺章之笑道：“其实，就算你们不说这些，陈老也会出面保住乔娃的。”
迎上他们疑惑的目光，他一脸得意道：“他吃惯了乔娃整的鱼干，还有各种辣椒酱，瞧不上外面买的，这不找我要债来了。”
“嘿嘿，亏我还担心他不肯出马。”蔡鸣抹了一把冷汗。
贺颜却狡黠一笑：“陈老没白吃乔娃的辣鱼，他说得对极了，乔娃还没成年，陈洛霞不能威胁她捐赠任何器官，不然，就算方丁丁得到了，也得给我挖出来。”
陆思乔才十三岁，距离十八周岁还有五年。
五年以后，她同不同意，也是她说了算，轮不到陈洛霞指手划脚。
次日，蔡鸣夫妇跟在陈老身后，有两个警卫员开路，畅通无阻进入方家。
陈洛霞吓得魂都没了，怎么会惊动这位大佬？
这回，她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说去请示一下老太太，再请他们进去说话。
说完，她风一般地跑到老太太屋里，听到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来，吓得她头皮发麻，以为警察要来捉她了，差点吓得原地去世。
“乔娃，快，收拾一下，有人来看你奶奶了。”她大口喘气，气急败坏道。
“谁来了？”
回答她的，竟然是苗玉。
她躺在床上，一旁的陆思乔正给她喂吃的。
陈洛霞差点惊掉下巴，老不死怎么醒了？
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她当场石化在原地。
“妈，妈……”她跪倒在地，吓得索索发抖，“你，你醒了？”
“是啊，我醒了，你是不是很失望？”苗玉摆了摆手，陆思乔将牛奶麦片搁到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陈洛霞垂下脸，大声否认道：“妈，瞧你说的，看到你身体康复，媳妇比谁都高兴。”
“谁来了？”苗玉又问道。
陈洛霞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苗玉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冷哼一声：“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让人看着笑话吗？”接着又一脸慈爱地对陆思乔道，“乔娃，扶奶奶去会客厅。”
陆思乔乖巧地走上前来，搀扶着她离开房间。
陈洛霞不敢置信地看着苗玉，前几天还是半死半活的样子，怎么陆思乔来了，她就变得精神起来。
难道她故意装病，试探她？
想到这里，陈洛霞腿脚都发软了。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跟在老太太身后走出去。
陈老等人以为苗玉病重，已经起不了床了，没想到她精神不错，说话也利索。
“陈老怪，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苗玉的话便震惊所有人。
陈老坐在他对面，手里拄着拐杖，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身边的的女孩脸上，满意地点点头。
他有预感，苗玉的身体能恢复，多亏了陆思乔。
“乔娃，这是你陈爷爷，你过去给他磕个头。”苗玉似是猜到了什么，招唤陆思乔道。
陆思乔点点头，走到陈老面前，跪倒在地，恭敬地对他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清脆悦耳：“陈爷爷好。”
“好孩子，果然是个识大体的。”陈老呵呵一笑，让她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递给她道，“爷爷来得急，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里有一块怀表，有些年份了，你拿着玩吧。”
陆思乔接过怀表，沉甸甸的，外壳还破了一个大洞，似是被什么贯穿，里面的玻璃也碎裂。
她的心一热。
“这是你陈爷爷上战场时，被鬼子射了一枪，幸亏有这块怀表挡着，才捡回性命。”陈老声音唏嘘道，“虽是不完整的，却颇有纪念意义。”
“人生，也如这块怀表一样，虽然历尽艰辛，却能留下无尽的回忆。你要打开心里的格局，懂得释怀与忍让，等你的内心足够坚定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影响与伤害到你了。”
他循循善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