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四州之一的瑞州。
壶关城。
大夏国土所覆甚广,四境温度气候迥异,出凉城时还是艳阳在天,灼得人汗流浃背,一路往北,身上的衣裳从单一的薄长袍,逐渐加上棉衣,再往北,又套上了带毛绒的厚袄子。
壶关城内的客栈中已经燃起了暖炉,狄振鹭和打扮成商队随行而来的60川荣军将士包下了客栈的三楼,北方烧炕,二楼有独立的豪华雅间间,三楼却是四间大通铺房,一溜儿排开,炕都烧得暖和和的。
楚风派了300精锐同狄振鹭一道过来,但是树大招风,60人的商队已经很壮观了,要是300人全部聚集到一处,那般显眼,岂不是傻呵呵地告诉人家:
“瞧瞧啊,咱们不是正常人,都是当兵的,拿家伙事儿的。”
于是他把人分成了7波,分批分城走,自己领了最多的那一批,毕竟不知道自家老爹领着寨里的弟兄抄哪条道去北境,他们分散行动,碰上老头儿的几率也大些。
“狄兄弟,这一路上,我们已经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了,镖队货物多,走不快,前几日北面儿峨山又发了泥石流,整条山道都被阻,按理说,令堂耽搁着,也该被咱们遇上了。可是如今半点消息没有,分散出去的弟兄也没新的传信儿,我不是不相信令堂,我是怕……你别嫌我嘴晦气,我是怕出了啥事儿哦。”
开口的是一个从八品玉佩的年轻将军,这一路,狄振鹭试过他,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上下,身手却极好,甚至远在他之上,这样的人,武功,少说也得七品上了。
狄振鹭就着店家方才送上来给他们暖身子的高粱酒,大口咬下随身携带的烤饼,囫囵粗嚼了两口就咽下去,没忍住,打了一个饱嗝:
“我老爹说一不二,也向来尊敬楚大元帅,他吩咐的事情,那老头子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做好,所以,他一定是去北境了。这一路我们也没听到过半点哪家镖局,哪号商队被劫了的消息,说不定就是正好岔开了,不管了,我们先往北境走,反正楚老将军还另准备了一封誊抄的信件,无论是咱们,还是我老爹,先把信送到再说。”
狄振鹭心里也没底,先前离北境远,音信全无也就算了,可这都入了北境四州之一了,还是屁大个消息没有,他总觉得不正常。
明日壶关城封城例行查验,他们的队伍正好借此休整一日,他打算上街碰碰运气,丐帮总舵虽不在壶关城,但却也在北境,指不定能碰上两个丐帮的小兄弟,他们消息灵通,只要肯花钱,打听打听,总不是问题。
“俺们多想也无益,哥几个把饼吃了好好躺下休息。看好咱们的东西,明日整顿,后日重新上路!”
“好!……谁?”
狄振鹭和跟前的年轻将军突然神色皆是一凝,后者出声同时,三枚手掌长度的飞镖绚烂如银龙,冲着窗外激射而去。
两声极轻的簌簌声响,有人腾空而起。
狄振鹭蛇刀出鞘,带着森森刀意冲出房间门,可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客栈中熄了灯,寂静无声,只有支撑房檐的石柱上被深深钉进去的三枚银色带钩的飞镖。
“我去,叶兄,你内力这么强吗?”
狄振鹭目瞪口呆,这可是岩石,他自诩武艺高强,却也没有把握随手掷出的飞镖没入石头三分。
紧随其后出来的叶峥没有接话,剑眉紧蹙,冷冷地环顾四周:
“来人轻功极高,此等功法,怕是七品不止,狄兄,今夜怕是不得睡了,你我轮流守夜,都要小心。”
狄振鹭一双丹凤眼微微眯了眯,嘴角突然挂起一个几分自得,几分不屑的痞笑:
“无妨,该睡觉睡觉,几天没睡了,你不困吗?”
“可……”
“哎呀,叶兄啊,你武功在我之上,这一路,我负责脑力,你负责体力,你肯定比我累多了不是?你看看你眼底下的乌青!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的大脑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方才的贼人已经打草惊蛇,知道我们有所防备,今晚必定不会再来,但我们明日被困在壶关城不得出,他们要想动手,大可趁我们明日休息放松之时,所以,今晚,放心睡,不会有问题,楚老将军的信我贴身放着呢,安心,啊!”
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叶峥是典型的技能点全部点在武力值上的人,听到狄振鹭这么自信满满地打包票,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狄振鹭比他聪明,而且聪明得多,他说没事,应当就是没事。
“走!兄弟,回去睡觉!”
狄振鹭上前,搭上叶峥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叶兄啊,我说,咱能不能找个东西把这个窗户堵上,这三个洞,呼呼漏风,你不冷吗?”
“我内力属阳,体热,你怕冷?狄兄,你的内力属阴?”
“嗯……倒不是,我是阴阳调和,不是我体弱啊,但这洞口直对着我吹,我再壮如牛,也吃不消这么搞啊,算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狄振鹭抱着胳膊起身,在自己的包裹里翻找了许久,终于……
“徽州府……烈妇殉夫,呆名士……妓……妓馆……献诗?”
狄振鹭正用口水当浆糊往破洞上贴纸贴的起劲,一颗冒着热气的大脑袋突然凑过来。
“妈耶!你不是睡了吗,吓死人按大夏律法得罚白银十两,坐牢三年的!”
“不是,狄兄,你这都啥玩意儿啊?”叶峥只穿着一件里衣,凑上前,一字一句地认真辨识:
“什么什么公孙富室招亲,王秀才议立偏房。这都啥玩意儿,你个大老爷们还看话本呢?!”
“这个字念蘧(qu第二声),有没有点文化!我这不是想借鉴借鉴前人著作吗?练练自己的文笔。”
“练啥文笔?”
狄振鹭朝炕上瞟了一眼,见其余人都已经呼呼大睡,把叶峥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附耳低声道:
“不瞒叶兄,我——以前在寨子里的时候,除了打家劫舍,就靠写话本挣外快了!”
“你还会写书呢?!你这形象吗,不像啊!”
叶峥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低调低调,明日咱们去书局看看,指不定有我的本子。”
狄振鹭剑眉一挑,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我个大男人,不看话本的。”
“啧!就当给兄弟捧个场,钱我出!”
“行吧,那咱就明日出街逛逛,你赶快补窗户吧,用这张用这张,郭孝子深山打虎。”
“这是遇虎!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