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那一刻,雾茗是心动的。
功法,可以修炼。自己……是不是就有可能,修成金丹,四处云游?
雾茗,好像又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那是她难得消停的时光,家里人对她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那时候,就连一向不屑关注他姐姐的雾溢,都会时不时去“提醒”雾茗。
“你休想跑了!这是你生在这儿,必要的代价!”
雾茗如同一个木偶,任由他嘲弄。
“代价”?可是自己得到过什么呢?
歧视?不平等的对待?浓雾掩盖的未来?
雾溢嘲弄完雾茗,心情变得异常美好,就连感知灵力失败后的暴躁,都难得消解了些许。
她笑得好难看,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不像雾茗,可,这又何尝是雾茗想成为这样?
她原本……也不是浑身是刺。
可是这个世界啊……从没有给予过她一次希望。
她回想起乳母的话:
“会好的……这只是暂时的……再忍忍……”
“会好的……这只是暂时的……再忍忍……”
“会好的……这只是暂时的……再忍忍……”
一遍又一遍,她疯魔般默念。
雾茗在他的身后,笑了。
这句话好像一句心经,试图镇压雾茗心中的“叛逆”。
会好的……
雾溢自信阳光地向外走去。
对……他马上就要去纤云宗了,在那里,他也许又会闯出另一番事业。
这只是暂时的……
雾茗抬头望着屋内死气沉沉的摆设,那种压抑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
再忍忍……
忍……还要忍……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爬出这高高的院墙?
她马上就要嫁人了,马上又会关进另一处高高的围墙之中。
秋玉门,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门派罢了,哪里会有什么高深的功法?
“夸擦——”
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原来是乳母脸上的面具。
原来……
原来……
乳母也只不过是站在父母那边的人罢了。
她正拿着草绳,死死勒住雾茗的脖子,逼迫着雾茗,走进无法回头的迷雾中。
。。。
。。。
这是个连伪善都算不上的谎言。
乳母想要的,不过是将雾茗彻底绑在这深家大院。
她告诉雾茗:
会好的……这只是暂时的……再忍忍……
可是啊,没有雾是自己散去的。
太阳的照射,风的吹拂,可唯独不会原地消失。
只要水还在,只要天气还是凉的,雾就不会散去。
雾气不会自己散开的,永远不会。
他们只是想捆住自己,所以他们叫自己忍忍吧。
雾溢呢?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他不用忍忍?
所以啊……雾茗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锋利的獠牙在即将升起的太阳照射下,露出寒光。
既然她生来赤手空拳,那她便用獠牙,撕碎这一切!
那天早上,阳光如期而至,雾气散去。
雾家一阵鸡飞狗跳后,雾家的老爷夫人,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
路过的人,没敢细看。
总之……很狼狈。
。。。
。。。
雾茗逃出来了,这是头一次,她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可是逃出来后,她又迷茫了。
该去哪里呢?
说来也巧,此刻正好有几个赶去参加纤云宗招生大会的人路过。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兴奋地讲述着自己前去参加招生大会的原因。
雾茗总结如下:那里是天底下最好的宗门之一,去了那里,自己的修炼便无忧了。
即使清楚,这样可能会跟自己的弟弟撞上,但是雾茗无所谓。
来了,那她便打回去!
所以,当时在登仙梯上,兰舟收拾雾溢时,她心里不怒反乐。
这原本就是她要干的事。
就算自己最后可能进不去纤云宗,但是没什么的。
进去了最好,没进去她也不怕。至少收拾了那个一直在她头上拉屎的二杯。
实际上,雾茗最开始,对兰舟是有愧疚之心的。
因为她感觉,在登仙梯上,是自己利用了兰舟。
自己浑身是刺,只是稍稍示好,兰舟便像个“傻子”一般,拉住了她的手。
那时,她是震惊的。
头一次,她感受到世界的善意。
实际上,她也清楚,兰舟并不单纯。
可是无论怎样感觉,自己就是不能在兰舟的身上闻见一丝恶意。
大概也是好奇吧,自己神使鬼差地答应了兰舟组队的请求。
当时的自己,心里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拿她讨趣。
一个天赋极好的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
自己只要一露出不悦的表情,她便会笑嘻嘻地凑过来“讨好”自己。
当然,大多时候,是兰舟不吃早饭,不去休息。
雾茗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大小姐了,老是有脾气。
兰舟单独与危险对峙时,她会生气;
久莘和赤焱嬉戏打闹,她会生气;
鹿爻背书背出两个黑眼圈,她会生气。
嗯……对,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大小姐脾气吧?
自己不清楚这些情绪,从生下来,她就只知道一件事——爬出去。
是在认识兰舟他们以后,雾茗意识到,雾不是无所不能的。
它笼罩不了全世界,只要勇敢地走出去,终是会到达,迷雾不能笼盖的,光明的世界。
练武场外,雾茗笑了。
兰舟一副苦瓜脸:“你笑什么?没看见我很苦恼吗?”
雾茗沉默着,如同她的灵根一般。
水,沉默的一汪水潭。
它被世界遗忘在,深深的山洞之下,漫长的冬季过去了,可是世界却把它遗忘在那个难耐的寒冬。
外面春暖花开,可是它,仍是一块坚冰。
它将自己牢牢锁在冬季,不愿出来,也不敢出来。
是一缕清风吹过,带来了春季的讯息。
雷电和火焰,相继劈开坚冰,又融化冰块。
潭边,花木繁茂。
雾茗难得主动地牵起兰舟的手,拉着她,笑盈盈地往前走。
“放心吧,你是风,这个世界,没有能够阻挡你的地方。”
。。。
。。。
赤焱从观众席上钻了出来,他好像得到了父亲的夸赞,此刻脸上满是欣喜,快乐。
他朝着练武场外的兰舟与雾茗,兴奋地招手,似乎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要同两人讲。
兰舟扭头去应,眼里满是笑意。
雾茗眼神似水,看着兰舟。
两人悄悄牵起手,雾茗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兰舟的手指。
兰舟眼神朝她偏了些许:“嗯?”
雾茗很少去表达自己的内心,没人教过她,也没有人允许。
儿时,乳母以“为她好”作理由,教会她紧闭心扉。
她可能是爱雾茗的,可是一个从未见过牢笼外世界的鸟,又哪里知道牢笼之外长什么样?
雾茗的心扉从未敞开过,是这群“不着调”的朋友,教会了她述说,教会了她坦白自己的内心。
那是一个美好的早上,她遇见了一个懒懒散散的女孩儿。
她没有边际感,不明白什么叫作陌生。
雾茗很“嫌弃”,是谁允许她凑这么近?
是谁允许她跟自己勾肩搭背?
是谁允许……那个女孩儿,笑着拉起她,跑上了登仙梯?
她……才不乐意。
嗯,是这样的。
雾茗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跟着兰舟,一起投入了朋友们的怀抱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吧?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
至于兰舟所说的……
自己怕不怕她只是将自己视作工具?
笑话,明眼人都知道,兰舟是个怎样的人。
她不像别的十三岁小孩儿,老是闹别扭。
她闹过唯一的别扭,也就是这了。
总是觉得自己虐待了他们,可是真的问她时,这丫头老是装老道儿,巴不得别人以为自己是在利用他们。
赤焱结结实实拍了一下,差点给兰舟摁地里。
鹿爻慌慌忙忙去拉她,而久莘则去拉住赤焱,难得又像一年半前,跟赤焱讲起道理。
许青则站在一旁,嗑着瓜子,哈哈大笑。
雾茗不知为什么,真的好想开怀地大笑。
她……真的好快乐。
这就是曾经的十五年没拥有过的,
快乐。
在远处,雾茗默默站在那里。
直到五个人,向她招手。
“雾茗!”
叫声响彻天际,如同自由的鸟儿,仰头长鸣。
兰舟笑着看她,她一如平常,一如对另外四人那样,说道:
“雾茗,明日的比试,加油啊。”
“嗯。”
。。。
。。。
第二日,兰舟站在观众席上,伸了个懒腰。
终于——终于要比完了!
这比试地也太久了!
感叹之余,雾茗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怎么?看我比试很累吗?”
冷不丁一句话,吓得兰舟“噔”地一下,便直起了腰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青笑得很过分。
兰舟非常没骨气地哄道;“哪里哪里?您老的比试,小的怎么敢不认真看。”
兰舟演得很到位,就连久莘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雾茗“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比试台。
可是一转过头,她便也绷不住笑了。不得不说,兰舟很有当谐星的潜质。
。。。
。。。
“秀月峰雾茗,对阵,尊虚峰泽敦。”
裁判宣布完比试人员,便销声匿迹在一旁。
观众席上一阵嘘声,没别的原因。
这几天的比试,大家都不知不觉发现,这奇怪的比试名单。
真不清楚是哪个小天才划分的比试名单,尽是些法师对战近战的战斗。
兰舟带着几分嘲讽意味开玩笑:“你们不懂了吧?这样安排,就显得很随机了,充分说明了咱比试的公平性。”
“都是一个骰子筛出来的,绝对没有作弊!”
竖起大拇指.jpg
。。。
。。。
台上,雾茗的对面,走上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朝雾茗礼貌地行礼。
“抱歉了,雾师妹。”
雾茗冷着脸:“没关系。”
泽敦:?
兰舟:理解一下,孩子天生不会说话。
泽敦随即,掏出了自己的灵剑,做出战斗姿态。
正在众人因为是最后一天比试,所以明目张胆地吐槽法修对剑修的奇怪安排时。
雾茗,掏出了她的法杖。
一人高的法杖一登场,不光是比试场地上的泽敦愣了,观众席也安静了。
“秀月峰啥时候也修重剑了?”
“不好,大事不好。”
“我的小师妹呜呜呜,啊不是,这比试挺公平的。”
雾茗:黄豆流汗.jpg。
泽敦轻咳一声,试图唤回大家的注意。
雾茗只是淡淡地吱了一声,随即把法杖杵在原地,自己则也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挪动。
这下给泽敦整不会了,只不过比试场上可容不得心软。
即使对面是个使用法器的法修,自己也不能让她!
“小心!”
泽敦身法极快,只是一眨眼,便到了雾茗的眼前。
可是,雾茗还是一副极其淡定的模样。
“嗯,跟久莘速度差不多。”
在接近的那一刻,泽敦是听见雾茗这样评价的。
“咦!”
大家皆以为,这法修是选择扣gg,自动投降了。
可是泽敦靠近的一瞬间,他们亲眼看着。
那个他人口中,柔弱不能自理的秀月峰法修,单手提起了那根快有她腰粗的法杖。
这样想着,泽敦便提剑上了!
然后迅速挽了一个“杖花”。
是的,她甚至单手拿法杖在空中转了一圈!
“铮!”
铁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全场。
只见雾茗仅仅是膝盖弯了下来,便轻松接下了泽敦的一击。
泽敦双眼瞪得溜圆,不知道是震惊于这柄奇怪的杖,还是这个法修挡住了他的攻击。
少女还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前身的动作没有变,左脚高高抬起,然后——
一个立定高抬腿横扫,直接把泽敦踢出了几米外!
“霍啊!!”
全场沸腾!
昨日使用战狂的赤焱,都没能做到把人一脚踹那么远。
由于身体失去重心,泽敦一个不小心,便倒在了比试场地上,没能站稳。
在那一刻,他的眼中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雾茗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麻烦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泽敦迅速坐了起来,轻声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好,抱歉,刚才是我轻敌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雾茗总算看清了他眼中的情绪。
“接下来,那就请雾师妹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