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本以为自己活到这把岁数，能够想通很多事情，便也都能看淡。但真经历了，发觉想通简单，看淡难。
她面对方卓尘一如既往的笑容，却再也笑不出来。原以为这些话能憋到自己高兴到头了才说出来，但仿佛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只憋久一刻，心里便多憋屈一刻，甚至面对他这张帅脸和色香味俱全的火锅，都丝毫提不起兴致。
她很难得在人前表现出负面情绪，所以方卓尘很快便察觉出来。
“你辞职了怎么反而看上去心情不好了？”
“事儿赶事儿，烦得要死。”何照努力勾了勾嘴角，却挤不出一个笑容，她这有情绪就挂脸的毛病真是改不掉，只要没法挂别人脸上去，自己就先藏不住。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我打算过段时间去，带何熹旅游去，刚好她心情不好。”
方卓尘欲言又止，咂吧下嘴，才问：“想好去哪了吗？”
何照猜到他想说什么：“这不是周末要去W市看你比赛吗，顺便去逛一圈呗。”
她说的“你”，而不是“你们”，这本是句拉近距离的话，但她此刻面不改色，只低着头专心吃饭，仿佛撩他只是顺嘴的事儿，内心始终波澜不惊。
方卓尘见她既不在状态也没有玩笑的心思，便没有接话。
吃完饭，方卓尘自觉去找服务员买单。
何照从厕所回来，看见这一幕，突然下定决心。她与方卓尘之间，话得说开，但也得讲究点方式方法，得留余地。她真舍不得这个朋友，且不论他未来只能是朋友还是有其他可能性，但首先，起码的，她最少得占个朋友的坑。
一想到未来有可能与他不再联络，何照的心里就抽抽的难受。她不想骗他，但又怕他真的转头走了再也不回来，这样的想法矛盾又自私。
等方卓尘踱步过来，何照突然说：“晚上陪我喝点？”
“去哪儿喝？”
何照深思片刻，问：“你是不是还没来过我家？”
今天晚上何熹并不在家，临下班前何照与她通过电话，她今天要去和赵炳天做最后的诀别。两人约在过往同居的合租房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何熹收拾好了行李，坐在沙发上。
“还好也没住多久，也没什么东西，剩下的帮我扔了吧。”何熹面无表情地交代着。
“对不起。”赵炳天垂着头，面带愧色。
“不用对不起。”何熹前夜已经将眼泪哭干，此刻无比冷静，“你的道歉我就当是都承认了，我明白的，所以觉得更加恶心。”
“你是不是对女生说情话，就像跟朋友打招呼一样简单？”
赵炳天没说话，何熹继续说：“所以你是真的觉得我不如她呢，还是仅仅就是每认识一个新的姑娘，在你心里都觉得比上一个认识的好？”抬起头，见赵炳天仍是这副要死不活的神情，何熹讥笑：“怎么，知道要撕破脸皮，连装都不想对我装了？”
赵炳天心里一沉，他自知理亏，知道这回是真没戏唱了。
他很了解何熹的性格，她本是不善言辞的人，平日委屈伤心的时候，会哽咽到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今天，她的状态明显有所不同，可见去意已决，毫不留恋。
“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说两句吗？”赵炳天总算开口，“别像仇人一样。”
何熹妥协似的两手摊开，一字一顿，语带戏谑：“行，来，你说。”
赵炳天掏出手机，将密码解锁，递给何熹：“我跟她现实根本没见过，她给我直播间刷礼物，微信上还总发红包，还天天照我说话，我拿人手短，没办法就陪她打游戏。她约过我很多次见面，我从来就没答应，我就没去见过她，聊天记录我没删过你都能看见的。她发出来的那些，就只是一部分，很多拒绝她的你自己看，都在里面。”
何熹接过，眼神空滞，呆呆地看着她手上的手机，直到手机重新黑屏，她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赵炳天无措地看着她，他发现了，她并不相信。
何熹将手机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最终，笑了笑，随手把手机搁到桌上，抬头看他，“我就问你，那个女生截取出来的那几段聊天记录，是真的，还是她编的？”
赵炳天没说话。
无言以对就是默认，何熹真不想说他了，但毕竟是最后一面，该说开还得说开：“那就是真的。这不就够了，还有必要看其他什么吗？”何熹很多时候并不是想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清醒，但这并不代表她是糊涂人，“没错，她发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她不仅喜欢你，还把你当作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战利品。问题不在她，在你为什么会主动配合她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并选择成为她的战利品？难道你一点男女间的边界感都没有吗？”
赵炳天小声嘟囔：“我不知道她会发出来。”
此话一出，何熹这才知道，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
“赵炳天，我真的很后悔，我当时不该。。哎算了，多说无益，怪我，也许当初没那么把你当回事，你的人样还能维持的久一点。”她缓缓起身，扶住自己的拉杆箱，长叹出一口气。
她总算接受现实，原来自己看男人的眼光真的有问题，他是真的不配。
“不说了，事情闹成这样你也得到报应了，其他的问题你慢慢想吧，终究也不是一路人，你好自为之吧。”何熹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说完，提着拉杆箱摔门而去。
走到楼下，何熹泄气地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墩子上。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本就是她一次又一次错误的选择，造就今日的处境，虽然表姐前夜一直在强调，这些都只是造就她的青春缤纷多彩的元素而已，但她还是会往心里去，还是会酸楚、会苦涩。
本是下意识反应想给表姐打电话诉苦，但转念一想，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只听到妈妈的声音响起，何熹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