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高丽侯府,只一个妇人坐在当中,百无聊赖的绣着鞋面上的花纹。
单单这一处院子,比赵思礼原先几处人家整个加起来都要大。可住惯了小家小舍,过惯了那样的穷日子。再到高丽侯府时,赵氏反而的不那么自在。
家里得了几个闲钱,买了几个丫鬟,伺候在自个儿的身边。
赵氏趁着太阳光,一针一线的纳着鞋底。也只有这个当口,赵氏也才能稍稍的安心。男人去了北边打仗,闺女进了宫伺候别人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赵氏的心里,总是觉得没着没落的。
“夫人,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您的娘家人。”
赵氏放下手上的针线活,伸长脖子,嘴里叽叽咕咕,“他们咋来了,原先穷的时候,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今发达了,做了朝廷的侯爷,他们便也来沾这个亲了。”
接着又叹气,“不想见,可又不得不见。说到底,也是亲戚不是。”
想罢了,赵氏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你把院中、屋内,凡是看见值钱的物件,甭管是啥,都给收起来,别让他们瞧见。”
“也不怕你笑话,我都是些穷亲戚。若是家里没粮时,他们能帮着接济接济,倒也罢了。只是,吃不起饭的时候,个个都跑的远远的。既然你们会跑,那我自然也是会跑的。”
丫鬟捂嘴偷笑着去开门,按着赵氏的吩咐,也只开了一道小门。
赵氏笑着迎上去,“哎哟喂,大哥大嫂。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咋把你俩给吹来了。提前言语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们。”
赵氏原是福建望族,为避方国珍之祸,跟着父亲逃往浙江。
在蒙元时,赵氏的父亲赵原礼是福建三明县令,膝下一儿一女。女便是嫁给赵思礼的赵氏,男则是赵氏的兄长赵明轩。
逃去浙江后,为站稳脚跟,赵原礼将女儿嫁给了常遇春帐下一武官。
赵明轩老实不多话,反倒是他的夫人谢氏,巴着赵明轩能入朝为官。文人之后的谢氏,一直是瞧不上赵思礼一家的。
可自打赵思礼做了高丽侯,谢氏便动了心思。
“妹妹,瞧你说的,咱们可是一家人,不需得这么的繁文缛节。这些年,家里忙于农事。今年闲了下来,这不,就进京来找妹妹你说说话。”
嘴上说着,谢氏却是不停的打量着这座偌大高丽侯府。
心里暗暗咂舌,羡慕的紧。
几人分主宾坐下时,谢氏掐了一下赵明轩的大腿,暗暗使力。
赵明轩回过神,把面前茶杯推开,“妹,咱们妹夫如今也是侯爷了。在朝廷上,那指定是能吃得开的。哥与你商量商量,通个方便。明年你侄儿乡试,要不看着,让他直接进国子监得了。”
大明国子监,共是两处。
一处位于京城的鸡鸣山下,路左小刹。汇集天下学子,以及外蕃诸国的学子们。
另一处,则是位于中都凤阳。与应天府国子监不同,凤阳府的国子监,主要是为淮西勋贵的子女所建。以供这些人的子女,可以名正言顺的入朝为官。
此处,赵明轩所说的国子监,便是中都凤阳府的国子监。
赵氏一下子懵了神,结结巴巴,“大哥...哥,我家当家的,他在...朝廷里,也只是个...新进的侯爵。再说了,入国子监这可是礼部与吏部的事。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们呀。”
边上的谢氏马上就笑了,拉住赵氏的手,“可不,高丽侯他并不在礼部与吏部。可往国子监里塞上一个人,这还不是他张张嘴的事。”
“妹妹,你侄儿可是你们赵家的香火。你的亲侄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亲侄子,没法出人头地吧,”
赵氏马上摇头,“那也得等我们当家的回来再说。”
显然的,赵氏做不了主。她知道,赵思礼在自己的娘家,多受白眼。如今好不容易熬出来了,赵思礼就没想着要帮衬帮衬。
即便这件事去说了,赵思礼也是摇头不同意的。
想到这儿,赵氏笑道,“大哥,嫂子。这事儿,我实在是当不了家。您也知道,我家当家的,性子急,不似大哥似的,耳根子软。”
谢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扎耳的话,进了耳朵里,总是不那么舒服。
心里不舒坦,谢氏还是耐住性子,“妹妹,你说的是。可这毕竟是你亲侄儿,你好歹也是高丽侯夫人。随便去到哪个衙门,这都能说得上话不是。”
赵氏正要再反驳时,大门忽的被撞开,冲进几个锦衣卫,分站在台阶两侧。
身上的飞鱼服,腰间的绣春刀,站的笔直。领头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宋忠,拍了拍手走进来,冷眼瞧着几人。
“怎么,哪来的闲杂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