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斩钉截铁的道：“同样是为了利益。”
夏脸色一肃，转身凝视僧人，摇头说道：“不，你错了。”
昭融执拗问道：“敢问施主，小僧哪儿错了？”
夏谕思索少许后，伸出一只手，徐徐言道：“你的概念混淆不清，弄错了。”
他直视僧人：“而且你对‘利益’这个词，有了偏见，甚至将它 视为贬义词。”
他思绪清晰，缓缓说道：“事实上，利益，只是一个中性词。追求利益并没有错，只不过需要考量的是，追求利益时是否公平合理。”
“假如你是个寒窗苦读十载的士子，你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想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这些都没错，只要你按部就班，与同窗们公平合理合法的同台竞争，都行，这是你追求自己利益的权利。”
“但若像甄氏家族、像风花雪月楼，甚至像你背后的雇主陶家那样，想要打破了这种合理合法的规则，倚仗家世夺人性命，滥杀无辜，鱼肉百姓，甚至以威逼利诱之法，恃强凌弱的强取豪夺他人利益，谋取暴利，那便是践踏这种公平合法的秩序，这些人，都该杀。”
小和尚翻了翻白眼：“我可不是陶家雇来的。”
他又抬头看向夏谕，目光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的质疑问道：“那你又为何杀那些嫖客与围观之人？他们又罪不至死。”
夏谕淡淡言道：“他们与甄世淳这等恶徒为伍，欺压良善，教唆行凶，那便是帮凶，自然该杀。”
他语气一顿，沉声道：“何况那风花雪月楼后院花园中之下，足足埋葬了十六具少男少女们的尸体，其罪罄竹难书，罪该万死，事发之后，仍然毫不在意，视而不见，那便是知而不报，罔顾律法，漠视生命，那自然按同党论处。”
他转头看向僧人，认真说道：“更何况他们为了寻求肉欲，选择逼良为娼，夺他利而供己，坏了法纪，乱了秩序，扰了公平，也挑衅了律法。”
小和尚怔怔看着他，但他很快醒回过神来，恼怒说道：“若这些人果真犯了杀人之罪，自当交由衙门，由朝廷的司法刑狱来审判，你又非官身，冒然夺人性命，名不正言不顺，仍旧属于滥用私刑。”
夏谕轻咳一声，微整衣冠，一脸正义凛然，缓缓说道：“在下不才，忝为大夏国渝州巡检司旗下巡检副使是也。”
虽说离开巫郡时，决意脱离巡检司，可既然萧翰臣执意挽留，他也不是非要断绝往来。
毕竟大家同在大夏王朝，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何况，做人做事留一线，事后也好相见不是。
所以按照巡检司律令，夏谕只要未曾正式递交辞呈，也还是巡检司一员。
至于从百骑身份升任副使之事，是否在渝州准予通过，而且录入官籍谱牒，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和尚嘴角狠狠一抽。
气势为之一沮。
他揉了揉小肥脸，暗自苦恼起来，这事儿还真是不好整了。
但他仍然未曾放弃，眼珠子转了转后，决定换种方式，他小脸一正，宝相庄严的说道：
“夏施主，可否告诉小僧，你如此执着于杀妖，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谕瞥了他一眼，还没完没了呢，他有些意兴阑珊，随口敷衍道：“为了修行。”
小和尚皱眉说道：“莫非你是靠降妖除魔修行吗？”
夏谕心中一动，大有深意的看向他：“难不成你佛门不杀妖吗？”
小和尚神色一正，下意识便回一句‘斩妖除魔自然是我佛门弟子的本份，如何不杀！’
但不知为何，刚刚说出这句话后，他却意识到不妥。
他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一旦他日后果真走上杀妖之路，定会牵扯到一桩惊天巨祸。
他连忙摇头：“我佛慈悲，自然不会轻易动了杀念。”
夏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眼神中似有若有所思之色。
本想给他留些心魔阻碍，奈何这小和尚倒也清醒，没上当。
他轻轻的唏嘘一声，慨叹道：“小神僧不愿随我降妖除魔，委实是修行路上一件大憾事啊。”
小和尚依旧不为所动，虔诚至极：“佛法无边，我佛有金刚怒目，也有菩萨低眉，可渡海架桥，到达彼岸。”
夏谕跟他打起了机锋，循循善诱的说道：“小师父，苦海无边，需回头是岸呐。”
“你还年轻，这无边佛法，你把握不住，听哥的，跟我混，保管你餐餐大鱼大肉，甚至日后保不齐也能弄身黄袍穿穿。”
小和尚连忙低头，不断诵念‘阿弥陀佛’，再大大了翻了个白眼。
他咕哝一句：“搞得好像我没吃过大鱼大肉似的。”
夏谕没注意听：“你说什么？”
小和尚神色一正：“小僧是说，施主你先犯杀戒，又得嗔怒，再因杀妖修行，犯了贪戒，可谓是贪嗔痴俱全，未来会下无边地狱，受那拔舌烧心断掌之苦啊，当须小心谨慎，皈依我佛，方能重新做人，改过自新。”
夏谕哑然失笑：“怎么，小秃驴你这是诱惑不成，改为威胁逼迫了么？”
昭融小和尚猛的退后一步，再咧嘴一笑，灿烂如大日：“夏施主放心，贫僧还只是小沙弥，实力相当于是你们仙道一脉的炼气初期，暂时还降伏不了你。”
夏谕翻了个白眼：“你有这份自知之明就好。”
两人时而斗嘴，时而暗中切磋佛门经义，时而飞符御器，打的热火朝天，玩儿不亦乐乎。
但都极为默契的收敛了法力气息与异象，收敛在方寸之间，犹如一道道涌动的暗潮在无形较量。
商队其他人自然不曾察觉，前面有个车夫正在兴致勃勃的讲述着家乡某些富商家一些令人啼笑皆非之事。
令人惊诧的是，半个月前的夏谕不过区区练气五层，而今竟已有练气九层修为，他竟直接越过‘固本、凝液、开天’这三大境界，悍然迈入炼气九层灵海境。
如此增长速度，堪称恐怖！
而这一切，都源自那个老龙潭。
夏谕像是久久不能释怀，怔怔出神。
他目光一转，落在身侧的血色陀螺，此物便是这次望月峰老龙洞第二大收获。
至于第一大收获，却是认识身边这个小姑娘了。
他看了看青瑶，对方不明所以，嘿嘿一笑，夏谕哑然，看着她思绪飘远，一下子回到半月前。
除此之外，还结识了两大仇敌，掏心掏肺的那种。
却说他半月前送走申屠后，便一路向东驰行，朝望月峰老龙潭奔去，去赴那个女杀手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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