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
一位身穿浅绿色绣裙的瓜子脸美人映入眼帘。
她嫣然一笑，柔声道：
“原来是陈百骑啊。”
陈道山认得这位绿裙女子，正是巡检使的暖床丫头。
姿色上佳，身姿妙曼。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连风月巷仙女楼那些一等仙女，都稍逊一筹。
陈道山连忙说道：
“卑职早已卸去百骑之职，不敢当得如此称呼。”
绿裙女子不置可否，打开房门。
陈道山道了声谢后，再低头说道：
“有劳李姑娘了。”
绿裙女子浅浅一笑。
温婉大方，婀娜多姿。
她看了一眼夏谕，似有打量与审视。
陈道山好似刚刚想起，连忙解释道：
“这位是夏源夏百骑之子，名唤夏谕。”
“年初便要顶替夏百骑，进入巡检司。”
他神色腼腆：“所以今日特意带他前来拜见巡检使。”
一听夏百骑之名。
绿裙女子眸子微闪，似有莫名神色。
她深深地看了眼夏谕。
夏谕也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小腼腆：
“小姐姐，我叫夏谕，你好呀。”
绿裙女子莞尔一笑。
“小兄弟还挺有点意思的。”
随即她螓首微点，含笑道：
“进来吧。”
“多谢。”陈道山道了一声谢。
两人刚入书房，鼻尖便沁入一股清幽香味。
夏谕精神一振，浑身舒坦。
不同于处子体香。
这种香气，幽深弥远，久久不散。
上等龙涎香。
夏谕毕竟出身小吏家族，见识还是有的。
目光一抬。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三足狮子炉。
通体鎏金，却抹上了青铜。
掩盖住了它夺目耀眼的本来面目。
龙涎香味正是从此铜炉传出。
香炉两侧，有三把檀木色座椅。
或许是秋冬微凉的缘故。
椅上早早铺满了软垫锦榻。
镇压了檀木椅上的冰凉与冷淡。
不过再怎么阴凉。
在两位巡检司副使的献媚谗言烘托下。
也渐渐变得温暖和煦了。
目光再抬，便可看见一座几案。
案上铺就一张绣有锦文花鸟图案的白狐绒毛毯。
毯子边缘，有一排银白色吊坠与黄灿麦穗无声垂落。
视线上移，左侧有青碧色翡翠笔架。
上悬象牙狼豪，下托灰白色石砚。
右侧则是一盏琉璃紫铜灯。
灯罩内，烛光摇曳，飘忽不定。
此地富贵，可见一斑。
陈道山无声走入。
朝着案几俯身一拜：
“卑职陈道山拜见巡检使大人。”
气氛凝滞了一息。
“唔，道山来了啊。”
一道轻唔声划破了死寂。
也割开了袅袅云烟。
陈道山行礼后直起身，笑道：
“大人，五年前夏百骑殒身后，其位一直空悬至今。”
“今日其子夏谕骨龄已有十八。”
“可接替其父，继续为朝廷效力。”
“故而特来禀告诸位大人，祈求恩准。”
巫郡巡检司共有三百铁骑与两千步卒。
其中三大百骑手，乃重中之重。
非心腹之人，不可授。
屋内云烟袅袅，将三人的面孔映照的模糊不清。
好似笼上一层面纱。
任你费劲心思，也难以看清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巫副使以为如何？”
案几后面，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到涉及替补之事，夏谕也收起几分漫不经心。
只是这副模样，落在案几后面那人眼中。
多少有点扮猪吃虎的嫌疑了。
来时路上，陈道山便告诉过夏谕。
决定他能否替补其父夏源百骑之位的人，有三人。
两位副使，一位正使。
而这位巫副使，名唤巫明融。
座次位于第三席。
极擅拍马屁和阿谀奉承。
在巫郡官场如鱼得水，活得极为滋润。
一听巡检使问话。
右侧座椅上有位中年连忙起身。
他肚腹鼓胀，挣扎起身后，满脸笑容：
“巡检司一切内务，皆由主使掌舵。”
“卑职忝居副职，当为大人左右手。”
“竭尽全力为大人保驾护航。”
好一番恭维与献媚。
赤裸而露骨。
拍马屁就是需要清楚直白。
不需要云山雾绕，故弄玄虚。
毕竟他只是副手，不能让上司来猜测他的心思。
末了，这位万副使好似画蛇添足的补充两句：
“至于夏百骑之子夏谕替补之事，全在大人。”
“大人说他能补，他就补。”
“若大人以为不可，那此子便没资格。”
绕了一大圈。
好似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案几后面那人再瞥了一眼左侧，温声问道：
“三川以为如何？”
左侧那位副使座次位居第二。
职责是辅助正使使执掌步卒、关津守卫以及关卡巡查士卒。
其人名唤万三川，身形偏瘦。
脸颊凹陷，目光阴鸷。
瞥了一眼垂首不语的陈道山后。
他眯了眯双眼。
目光闪烁几下后，淡漠冷冽。
陈道山再次低头，拱手不言。
自从巡检司三大掌权者说话后，他便不再多嘴。
一副静候发落的姿态。
这时，被这位巡检司二号人物盯上后。
他竟如芒在背。
“罪孽之子，有何资格继任官职？”
冷冽声音响起，陈道山心神微颤。
案牍后面那人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朝廷已大赦天下，此子可以承继。”
万三川这才移开了目光。
低头瞧了瞧膝盖上的简报。
他再次开口，缓缓说道：“巡检司虽隶属州郡，可毕竟掌兵衙司。”
“位卑却权重。”
“至于百骑手更是巡检司中的关键职位。”
能任此位者非佼佼者不可。”
“何况担任此职，还需要为巡检司建立功勋方可授下。”
他话锋一转，冷声道：
“而此子不过一败将之后，有何资格能继任百骑手之位？”
此话落下后，陈道山身躯微僵。
右侧的巫明融笑容收敛，低头看起脚尖来。
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沉凝的烛火再次轻轻摇曳。
屋内气氛再次凝重。
好似有暗流涌动。
呼吸都开始艰难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案几后面轻飘飘的迸出一句：
“夏百骑毕竟是为朝廷效力而牺牲。”
“若不安顿好此子，会让底下人寒了心。”
好似在反驳副使万三川的话。
但很快，那人轻声说道：
“可若直接替补百骑手，恐怕无法服众。”
笃笃笃。
他轻叩案几。
沉吟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替补百骑副手之位吧。”
万三川抬头，瞥了一眼夏谕后，便低下头去。
巫明融连忙恭维一句：
“大人赏罚分明，裁决有度，卑职佩服。”
案几那人轻轻去了一句：
“至于新任百骑手之位。”
那人顿了顿：“三川你和明融挑几个人选，我们再斟酌一二。”
万三川点头：“好。”
巫明融再次奉上一句‘大人英明’。
再转头看向陈道山，脸色立马垮了下来，淡淡说道：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退下吧。”
自始自终，陈道山都屈身拱手。
听到此话后，他身形一松，抱拳沉声道：
“卑职替夏百骑拜谢巡检使，拜谢万副使、巫副使。”
说完他微微偏头。
夏谕抱拳，煞有其事的回道：
“卑职夏谕多谢三位大人。”
见再无吩咐后，陈道山便要带夏谕离开。
忽而，万三川状若无意的问了句：
“对了，对于你爹的死，你怎么看？”
夏谕身子一僵，缓缓转身，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