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弘文虽然声色俱厉,但薛氏丝毫不惧,她依然继续的笑着。
又过了一会儿,直等薛氏觉得自己笑够了,她这才止住笑声,直起身来。
“陆弘文,”
她抬起手,一边用锦帕擦拭了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水,一边就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以为你高高在上的施舍给我一句你错了,我就会继续同以往那样对你回心转意,然后对你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明白,现如今的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陌路人罢了。我对你早就已经没有半点情分了。不说你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你错了,就是你现在跪在我面前忏悔,甚至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半分心软。”
“我今日之所以会见你,不过是不想你继续在我薛府的门前闹事罢了。唔,不过见你一面倒也好。好歹夫妻一场,往后你被贬崖州,我自是不会跟随你一同前去,此次见面,就是你我此生,乃至于往后生生世世的最后一次见面吧。”
说到这里,她就高声的叫站在门外伺候的小厮:“来人,送客!”
这是先前陆锦澜知道陆弘文要来见薛氏时,她原是想要陪着薛氏一起过来的,但薛氏却说这是她和陆弘文之间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让陆锦澜跟着一道来。
陆锦澜对此也无可奈何。但她知道陆弘文现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为免他会狗急跳墙,所以在薛氏去花厅的时候,她就立刻遣人去唤了几个强壮的小厮过来过去守在门外,为的就是担心待会儿万一陆弘文忽然对薛氏发起难来,这些小厮就能立刻冲进去阻止。
而果然不出陆锦澜的所料,这会儿陆弘文见自己非但没有在薛氏手里要到半分她的嫁妆,反而听了她这一番嘲讽的话,立时气的面皮紫涨,双目猩红。
又见薛氏起身要走,于是他立刻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就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臂。
陆弘文此刻心中也已经明白,薛氏已不是从前的薛氏,面对此次他的困境,她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
但陆弘文此时已经走投无路,可以说薛氏是他唯一的希望。现如今希望一旦破灭,陆弘文哪里能接受得了?
他心中现在就只有一种想法。
凭什么我要去那崖州受苦,但薛氏却能留在京城享受?纵然他要受苦,那薛氏也必须得跟他一起受苦才行!
于是他就恶狠狠的对薛氏说道:“自古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既然嫁了我,不论我对你好还是不好,你都得听我的才行!”
“此次我被贬崖州,你既然能狠心做到袖手旁观,一分嫁妆都不肯拿出来助我度过难关,也罢,就算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个心如蛇蝎的狠毒女人。但我既去崖州,你作为妻子,是必须得随行的!就是澜姐儿,她这个未嫁女,也必须得听我这个父亲的话,跟我一同去崖州才行。若不然,我就告到衙门去,说你们母女两个枉为妻子和女儿!”
这个世道总是更保护男人一些的。做丈夫的被贬出京外放为官,若丈夫开口,做妻子儿女的则确实必须随行。除非做丈夫的怜惜自己的妻子儿女,不想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受累,那也便罢了。不然告到衙门里去,总归丈夫说了算的。
陆弘文就是因着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
而且更让他有恃无恐的还是因着:“我知道你不怕与我和离。是,你若与我和离了,你自是不用再随我前往崖州。但你可别忘了,你的女儿却是跟着我姓陆!即便你与我和离了,她却依然还是我的女儿,但凡我开口,她是一样要跟着我这个父亲前往崖州吃苦受累的!”
陆弘文知道薛氏的软肋是陆锦澜,所以他也正是以陆锦澜来要挟薛氏,让她不得不拿出她所有的嫁妆出来给他!
于是陆弘文就又冷笑着说道:“任凭你千算万算,心如蛇蝎,但也无法改变陆锦澜是我女儿的事!自然,你若肯乖乖将你的嫁妆拿出来给我打点,我能留京为官就做好,你们母女两个就不用陪我跋山涉水,前往那凄凉之地。不过我也答应你,只要你肯将你的嫁妆拿出来,即便我打点失败,仍然只能前往崖州,那我可以不要求你们母女二人随我一同前往,让你们两个继续留在京城逍遥快活。”
“薛氏,你是商户女,自小就晓得要怎么做生意。如何,用你所有的嫁妆,买你和你的女儿下半辈子不用受苦,这笔买卖你不亏的吧?”
薛氏闻言也冷笑。
她当初岂止是瞎了双眼啊,简直就是连心窍都被猪油给糊住了,不然那么多的少年郎里面,她怎么单单就一眼看中了这个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
不过陆弘文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她是商户女,自小就晓得要怎么做生意。做生意么,最重要的就是不能亏本!
于是她就冷冷的问道:“陆弘文,我来问你,白姨娘和陆锦月现如今在何处?”
陆弘文心中一沉。
那日在花厅中发生的事,陆锦澜回去之后肯定立刻就告知了薛氏。当时陆弘文也是猜测她们母女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所以这才即刻收拾行装,启程回了通州。但现在薛氏却忽然问出这句话来......
她到底是何居心?
陆弘文自然不敢告诉薛氏,他已经让人将白姨娘和陆锦月给悄悄的处置了,现在世间哪还会有这两个人?毕竟这可是两条人命,若被人知晓,他难逃罪责。
特别还是在现在他即将被贬出京的情况下......
陆弘文只疑心薛氏知道什么,心中不由的就开始恐慌起来。不过他面上却还是丝毫不显。
甚至他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神情出来说道:“你向来不喜她们二人,现在忽然问她们两个做什么?再说了,她们两个还能在哪里?自然是在家里了。”
薛氏闻言冷笑不已。
那一日尚在京城的时候,陆锦澜就已经同她说过,此次陆弘文只怕不会饶了白姨娘和陆锦月的性命,她事后一想,觉得以陆弘文的性子,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既然有这样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她怎么能不加以利用呢?
于是薛氏在说道:“陆弘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白姨娘和陆锦月,现在只怕都已经做了枉死亡的鬼了吧?她们两个还能在家中?”
说到这里,薛氏冷笑不已。
“你会要挟我,难道我就不会要挟你?白姨娘和陆锦月,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纵然你说此事不是你所为,又或者你说她们两人逃了,你并不知情,但无论你如何说,我只用将你杀了白姨娘和陆锦月这样的话放了出去,到时自然会有衙门里的人来找你问话。”
“旁的不说,白姨娘是罪臣之女,你却瞒着旁人私自将她纳为妾室。再有,白姨娘和那李修昀私通,陆锦月并非你亲生女儿之事,那可是李修昀亲口招认下的,纵然你不承认,但谢大人和周大人却是知道此事的。那纸供词,还是周大人亲手交予你的,你又能如何否认得掉?”
“陆弘文,你且想一想,如果此时我将这两件事说出去,你有哪一个亲朋好友会为你奔波?到时等你下了大狱,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时候,最后甚至被判斩监候的时候,你就知道,被贬出京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薛氏微微扬起下颌,一脸嘲讽鄙夷的看着陆弘文。
“所以你要怎么选?是留我和澜儿在京城,你孤身一人前往崖州赴任,还是我将这些话放出去,你孤零零的一人死在牢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