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钦原以为陆锦澜经受的刺激过大,只怕她此时已然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即便听见了,她应当也是不会给予回应的。所以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好了陆锦澜不会理她的准备。
却没想到他才刚叫了一声,就见陆锦澜原本呆滞的目光就聚拢来,转过头看着他。
就如同她刚刚神游天外的神智在这一刻悉数回笼,她表面上看起来跟以往一样的平静温和。
甚至她还对周舜钦点了点头,开口客气的道着谢:“先前多谢周大人搭救之恩,小女以后定当回报。”
她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但周舜钦却越发的担心起来。
她这时候就该很大声的哭,将先前所受的惊吓和心中的惧怕一并都发泄出来才是,可她却这般冷静......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此时周舜钦却不敢刺激再陆锦澜半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也点了点头,柔声的说着:“无妨。最重要的是你平安无事就好。”
此话乃是他的真心话。
没人知道先时他得知陆锦澜遇险的时候,他到底有多愤怒,以及多惊惧。
即便现在看着她完好无损的坐在她面前,但他只要想起刚刚的事,心中依然后怕不已。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追去的路线不对,又或是他稍微晚到一会儿,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周舜钦就觉得先前他只是命人打断那几人的腿,实在是太便宜了那几人。
就应该将他们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的给碾碎才是。
不过等他们送到谢知蕴的手里,他相信依照谢知蕴的手段,那几人必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还有在他们幕后的那个指使人......
周舜钦眸光一暗。他是必然不会饶恕那个人的!
但这都是他往后才需要做的事,现在他最重要的还是要安抚好陆锦澜。
所以纵然他方才说话时的声音已经很温和了,但现在他还是将声音放的更轻更柔。
“陆姑娘,你现在,可需要周某为你做些什么?”
只要能解她心中的惧怕与不安,他愿做所有的事。
但陆锦澜看着却依然平静如旧。她面色淡淡的说着:“不劳烦周大人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
周舜钦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立刻就唤了丫鬟过来,扶着陆锦澜到寝间的千工床上去歇息。
吩咐丫鬟好生的守候在床边之后,周舜钦自己也不敢走远。而是在次间的临窗木炕上坐下,隔着垂放下的青色帐幔,关切的看着寝间。
其实有帷幕阻隔,他并不能看到陆锦澜,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一些家具和那架千工床的轮廓罢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一定要坐在这里守护着。
今日一日奔波,担惊受怕之下心情又是好一番大起大落,此刻终于一切尘埃落定,陆锦澜平安无事,周舜钦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得以微微放松下来。
于是他阖上双眼,盘腿坐于临窗木炕上闭目眼神。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一直在密切的留意着寝间里的动静。
所以当陆锦澜不过才轻轻的啜泣了一声,他就离开睁开双眼,起身站起。
甚至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已然掀开帐幔,快步的走进了里间。
先前被他吩咐留下照看陆锦澜的丫鬟此时正坐着桌旁,一手支颐,双目阖着,不知何时已入睡。
显然她并未听到陆锦澜发出的这一声轻轻的啜泣声,所以她依然在熟睡着。
周舜钦却是来不及说她的。几步跨到床前,然后伸手就撩开了浅蓝色的绸帐。
就见陆锦澜平躺于床上。虽然她双目依然紧闭,但满面痛苦挣扎之色。眼角也不停的有泪珠滚滚而下。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是紧握成拳。她用力之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梗起。一看就知道是被噩梦给魇住了。
周舜钦知道她定然是在睡梦中梦到了先前之事。
任凭先前她面上装的再如何的平静,但遭遇到那样的一件事,她心里怎么可能会真的无动于衷,一点儿都不惧怕?
周舜钦见她眼角的泪水流的更快,面上的痛苦之色较刚刚更甚,心中大痛。
忙弯腰屈膝半跪在床前的脚踏之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然后他一边轻抚她的手背,一边开口柔声的安抚着:“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你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你身边,再也没有人能伤到你一丝一毫。”
许是他的柔声安抚让陆锦澜听了进去,又或是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沉水香,陆锦澜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最后她终于安然入睡,呼吸清浅平稳。
只是她的手却一直握着周舜钦的手,一点儿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周舜钦自然也不敢挣脱。他担心他稍有动作就会惊醒陆锦澜。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陆锦澜来说,现在最好的恢复办法就是入睡。等睡醒之后,那些噩梦一般的事总归会慢慢的散去。
于是他干脆在床前坐下,任由陆锦澜这般一直握着他的手。
这样一来他可以就近守护陆锦澜。若她待会儿又被噩梦给魇住了,他能立刻就加以安抚;
而这二来,让他能这般近距离的陪在陆锦澜身边,他心中其实也能安稳不少。
先前发生的那件事实在让他后怕不已。所以刚刚他明明就坐在次间的临窗木炕上,与里间的陆锦澜只隔着中间那一层薄薄的帷幔,但他却依然一直觉得心中不安。
还是要如此刻这般,手握着她的手,眼望着她的睡颜,他胸腔里的一颗心才能真正的平静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