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走进屋子,没了旁人,十善看陈兴已经平静了下来,这才敢出声提问。
“师父,”陈兴微笑,蹲下身子。
“你们刚才说的事情,很严重吗?”
看着十堰也跟着担心起来的小脸皱成一团,陈兴有些好笑,揉了揉十堰的小脸,陈兴把她抱了起来。
十堰跟十善一起望着陈兴,陈兴失笑,腾出手来揉了揉十善的刺毛脑袋,手感一如既往的不错。
“小小年纪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放心,天塌下来了,有师父顶着。”
长空寂寥,白云万里。
大晋天下,难得平静。
山东,齐州府,齐州王府。
黄喙灰羽的鹰鸽在高空寻找着它的目的地,亭台楼阁,水榭花都,当朝陛下六弟成王正端坐在阁子里面闭眼品茶。
高顶白面,特制的星宿面具上面是一个四孔的方正图案,大抵是一个“口”字,星宿扶刀而立,四周安静无人。
青罗司的服装在他身上一丝不苟,天空的一丝波动引起了这位星官的注意。
他抬起头来,直视逼人的太阳,飞鹰与圆日成了一体,一只黑羽金箭从太阳射出,一念既出,万山无阻。
咻!
“他马德,山海司的训练方式能不能改改。”
东方青龙七宿氐(di)宿没好气的抓住了飞射下来的鹰鸽,取下了绑在它腿间的飞书。
“哈,要是不用这种方式,它恐怕未必能飞得过来。”
成王浅笑一声,回应了一下氐宿,继续轻品香茗。
齐州王府起初自然是给齐王准备的,只是当朝皇帝继位后,原本的齐王府已然没了用处,于是便成了如今成王的居所。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所有王爷宗室都没有反心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事情,但是,考虑到大晋那位再造乾坤的开国君王的所作所为,一切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氐宿摊开飞书,只是一扫便明白了情况。
“哪里的飞书?”
成王眼睛微抬,或许因为双眼本就不大的缘故,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东阿。”
氐宿收起飞书,继续警戒周围。
成王放下青花白釉海天瓷的茶盏,袅袅烟香从焚香炉里飘出,与石桥上的水波荡漾成为一体。
“能让东阿的官府逼到越级上报,这鬼患恐怕已经超出了甲等的范畴。”
氐宿无言,继续看着四周。
“一直跟着我其实没有必要,这次的鬼患你也跟着去吧。”
成王提起茶壶开始洗茶……
东阿,有福客栈。
兄妹俩躺在床上,月光微洒,银粉落到了十善的脸上,陈兴从地铺上爬了起来,推开了窗户坐在窗口,靠在墙上望着月色下的东阿。
灯火惺忪,不闻梆声。
东阿这边因为鬼患的存在,已经很少有人在外行走了,家家户户都很早的关上了门窗,此刻的月光十分温和,将整座城池照耀成一座白玉。
有福客栈虽说不算太高,但三楼的视野却也十分广阔,一扫之下,大半个东阿城尽皆纳入眼底。
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刘仲说的那疑似跳尸的鬼患毫无动静,便是他所言的鬼患扩大的事情也丝毫没有在东阿发生。
陈兴运气在目,除了几盏烛火在夜里微微摇动,并没有看见鬼怪的踪迹。
“看样子,是最坏的那种情况了。”
陈兴清叹,索然望月。
故乡遥,何日去?
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
——(选自周邦彦的苏幕遮)
陈兴再一次怀念起当年中州的日子,只是往昔时光一去不返,希望这两个孩子能走的比自己更远一些吧。
今天白间与刘仲的对话让陈兴对东阿衙门实在是没有信心,而他也知道,刘仲最后说的话是实话。
镇守武人,镇守镇守,不镇压鬼患,不守护百姓,要之何用?怎称镇守?
只是,难免心底不忿罢了。
刘仲同样也是武人,虽然他的炁量并不明显,也不过是堪堪乙等下位和丙等之间的标准,但若是按本朝陛下的要求,他本该也是成为在册武人的。
想来是县衙内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如此才能让他有恃无恐的对自己大放厥词吧?
陈兴失笑,这些事情,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想自己自然恢复养伤就好,看情况,恐怕得去准备点药材才行了。
与安静无云的东阿县内不同,东阿县外,某处被人掘开了大坑的地洞下,坟墓里面传来了一阵拖拽武器的声音……
地洞深处,是更深沉的地洞。
好吧,其实就是在墓穴下面还有一个额外挖出来的巨大洞穴。
一高一矮两个浑身笼罩在黑影下的人物正站在一处山洞高处。
红衣,黑底,黑色斗笠,内里确实血色。
不远处武器拖拽的声音忽的一停,接着是一声铁拳砸到石壁的闷声。
轰,哗啦啦……
碎石落下,一个容人通过的过道被强行打通,一丈有余高的大汉(3米加)从阴暗的洞穴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两个黑影人面前,抬头往上看去。
焦黑的身躯,铁锈和血锈在大汉身上化作了煞气,凶戾骇人。
看其身上的着甲模样,想必多少是个统率万人的大将。
然而,这位勇士,只是一个副将。
红衣黑底的斗笠人从阴影中往前一步,出言质问。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跟你一起出去的偏将和他的部曲呢?”
副将铁链落地,声音沙哑,一字一顿,似乎是很长时间不说话,还没有适应过来。
“被人……干掉……了……”
矮的那个斗笠人似乎有些惊异,“秦,不是吧,那个偏将怕不是有甲等的实力,就这么被干掉了?”
高的那个斗笠人似乎回头瞪了对方一眼,但也做出了解答,“刚刚复生的武将实力往往会比生前会下降一两个层次,不过就算如此,那个偏将恐怕也至少算是乙上的实力了。”
提到这里,斗笠人回头看向那副将,继续追问。
“什么情况?”
副将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声音虽然沙哑却足够洪亮,传到了对方耳边。
“有一个……武人……,来到了……东阿……,需要……,试探……”
矮个斗笠人怪笑一声,试探?把自己命给试探没了,这叫试探。
于是调侃道,“结果呢?”
没想到副将听不出来对方的意味,继续沙哑的回答——
“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