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陈兴疑惑反而更重了。
“我有一事不明，既然那东西是奔着那批古玩来的，那昨晚怎么会找上我们？”
刘仲不敢正眼看陈兴，低头看着桌面，语气低沉。
“因为，鬼患开始扩散了……”
这个世上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某些在其位的人起初或是不在意，或者想着掩盖真相。
到了他们捂不住的时候，问题就已经很大了，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其他人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陈兴听到这里其实就有心想要离开了，但是身为武人的初心让他留了下来。
人间或许有黑暗，但以吾之身躯成为人间一缕烛火。
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于是陈兴神色变得严肃，做好了准备，“怎么说？”
“其实，不止东阿、聊城，整个河南道的地脉现在都有问题，寻常的鬼患放到我们这里，几天不管，就会扩散到难以收场的地步，这次的事情就是这样。”
“因为这批古玩的来历过于神秘，我们并不清楚那群盗墓贼是从哪个坟里面挖出来的。只能挨个排查，同时留意有没有其他出手的贩子，就在昨天我们才抓到了那个土夫子。只是……”
后面的事情陈兴也都知道了，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也就是这个期间，鬼患扩散了……”
“不只是先生您，现在东阿很多人都已经被卷进了这场鬼患里。如果放任不管，按这个速度恐怕不出两个月，整个东阿都要遭殃。”
陈兴:“……”
十善也停下了筷子，十堰吧唧完最后一口，跟着看向师父。
“那……遭贼的那个是谁的墓，你们查到了吗？”
陈兴已经猜到某种可能，但还是要得到刘仲的确定才算稳当，不过陈兴心底对这已经是十有八九的把握了。
果然，刘仲面露苦色，喉咙滚动，一阵艰难。
“查是查到了……”刘仲顿了顿，“但说实话，我宁愿没有查到。”
看着刘仲紧张的神情，十堰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十善伸手握住妹妹的手，强自镇定。
“那……是谁的墓？”
陈兴继续追问。
这个世上有两件事最让人难受，一个是说话说一半……
刘仲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反而开始讲述一段往事。
“一百多年前，天下动荡，群雄逐鹿。”
兵戈四起，战争成为了时代的主题，人间失去了它的共主，让所有的野心家和有志之士有了新的可能。
他们看上了那个位置。
而在那之前，他们需要夺取龙脉的所有权。
为了争夺无主龙脉，各方节度使展开了旷日持久，也是空前的大战。
逐鹿中原，定鼎江山。
“光是河南道便有四位有望人王之位的节度使，河东，河中，荆南，河南。”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
荆南节度使朱玟。
河南节度使·现大晋王朝开国太祖·高盛。
河南道龙脉之争，太祖高盛笑到了最后，与之相对的是另外三位节度使的兵败身死，为王前驱。
“嗯，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听过。”
陈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刘仲神色微变，身子微微躬起，“那您一定也知道，太祖陛下鏖战一生，仅有过的两次战败，其中一次就发生在河南道吧？”
陈兴指骨不自觉微微用力，有些发白。
少年不知天地厚，
气贯长虹欲举鼎。
不学人间风流客，
要做英豪万人敌。
一身戎马策长枪，
红袍白发力无匹。
十三太保镇关西，
三箭可夺杏黄旗。
英雄陌路怎奈何，
自是此中最称意。
……
“李将军，就剩下你自己了，不如投降归降我主，建立不世功业。”
“手下败将也敢放肆，有胆进前来战！”
“罢了，放箭！”
“哈哈哈，王彦章，你也不过是个胆小之辈……”
“来啊！！！”
英雄末路，但依旧是人间传奇。
回到现实，陈兴听到这里神色倒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想到那个可能还是有些心惊。
“等等，你们发现的坟墓难道是……”
“没错！”刘仲猛捶桌面，有些颓然，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百余年前，李克用父子兵败聊城后，其中李存孝的尸首就葬在东阿！”
“我们把在客栈里面收集到的装备残骸拿给懂行的人看，有经验的老师傅得出来的结论都是，这是李存孝部的制式。”
刘仲一手扶额，一手无力摊开，“我已经不敢想象了，将中无双李存孝的尸体，在阴阳失衡的河南道这种地方孕育百年后会诞生出怎样的怪物……”
陈兴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密汗，但他还是没搞懂对方的来意。
直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出口，陈兴真的想骂人，而太高的素质往往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当你想骂人的时候，搜肠刮肚却找不出几句脏话来。
刘仲眼神躲闪，脸上同样遍布密汗，他摊开手掌，不敢正面看向陈兴，“所以现在，我们想请……”
陈兴心底大惊，一股愤怒涌上天灵，那是对猪队友最大的无力。
嘭！
一拳砸到了桌面，原本吵闹的集市和摊位周围瞬间一寂，众人纷纷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好奇的看着。
陈兴一拳砸到桌子上，并没有用上炁，但仅凭肉身的力量也让木桌凹陷了几分下去，面摊老板还没来得及心疼，他也只是好奇的看着热闹。
什么状况？
“想都不要想！”陈兴怒不可遏，却也不能正面与东阿官府撕破脸，甩下一句气话后，结过账便起身带着十善十堰离开。
十善十堰相视无言，一脸茫然，摊位老板脸上也是僵硬的笑容，只是让他们付了吃食的钱，并不敢提及那微微凹陷的桌面。
切，又不是不能凑合用了，我脑子抽了去跟这明显有气的大兄弟讲这事儿？早点走了，我这生意早点好起来不是……
“十善十堰，我们走。”
“哦。”
陈兴和十善十堰的身影头也不回的就要远去，刘仲连忙起身挽救，“先生您再考虑一下，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可这已经不是甲级鬼患的范畴了，”陈兴也不回头理会，但依旧把自己的理由告诉了对方，“白白送命这种事情，恕我做不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刘仲急了，有些口不择言，“镇守武人不可无故离开所在辖区，什么都不做，等它（李存孝）苏醒以后，你还是逃不掉！”
说完他便意识到了不对，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是陈兴没再回应，一手一个小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本就僵硬的武与官的关系此刻似乎再度变得有些脆弱，然而刘仲念头一想，也无心再去道歉，能不能过了眼前这一关还是未知之数，一切，等日后再说吧……
“官爷，您的煎粉。”
摊位老板将煎粉递到了刘仲面前，用手在围腰前擦了擦手，忐忑的插了句嘴。
“刘捕头，别怪我老头子多嘴，以后您还是少听县衙老爷主溥的说法，上一位镇守大人怎么走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说完摊主就回到面锅前，将先前陈兴递过来的饭钱一个个码了出来，单独用一个帕子包了起来。
而原本围观的人群们听到刘仲口中暴露出来的消息也是纷纷震惊，议论声不断，但都很快离开了，似乎顾及到刘仲的存在。
吸溜吸溜……
刘仲大口嗦着煎粉，而他的属下们也从不远处一路小跑了过来。
“刘头，他们答应了吗？”
“呼噜噜，吸溜——”
猛一大口吞下肚，“没，去发飞书吧。”
看着几人就要离开，刘仲又加了一句，“跳过聊城，直接飞书给齐州王府。”
就说……
有天灾级别的鬼患即将在东阿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