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接过那杯茶,浅笑着放在一边,对香雾轻颔首。
她拿下帷帽,露出那张娇艳漂亮的小脸,一双眸子光辉掩映,仿佛含了万千春水。耳上戴着一对娇绿色的圆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地打转。
王从叆目光一冷,眼里的轻视与自傲渐渐褪去。
回京之前,她以为且论美貌,不输于任何人,才学更是人人夸赞。没想到回京之后,多了一个沈家的玉小姐与她争辉。
只不过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还小,这今后是东山起还是西山升,犹未可知。
临江阁内外的人还在等着王从叆作诗,有人心中焦急,从下面大声喊道:“王大小姐,这日头如此暴烈,你要是再不出声,那我们可就走了!”
王从叆回过神来,嘴角微微抿着,吩咐香雾磨墨。
片刻后,两句诗呈现在薄薄的宣纸上,王从叆字迹清秀,甚是赏心悦目,那两句诗传了出去,众人一看,高声夸赞。
只见上面写着: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下半句诗还未做出来,众人便已竞相传唱,临江阁里的文人才子们无不对王从叆抱以钦慕之情,有甚者一掷千金,寻求让他人尝试着做出那半句诗来。
王从叆听到楼下传来阵阵迎合之声,面上露出些许得意,眼里的倨傲更浓,回头朝云倾轻笑了下。
“玉妹妹就读于谢家书院,想来才学那是大有所成,不如就请玉妹妹来作这下半句诗如何?”
云倾本来就是凑个热闹,想看看王从叆作了什么诗,哪成想被邀请上来后就被下了套。
这王从叆是琅琊王氏的嫡女,才情自是不必说的,可云倾又不才高气傲,猛不防被王从叆推到了风口浪尖,她不作诗便会给谢家书院丢人。
谢家与王家争执多年,若因她的缘故让众人以为谢家书院出来的学生才疏学浅,那整个谢家都会因为她而被人奚落。
云倾抿了抿唇,这才发现王从叆心思如海深,她未曾得罪过王家小姐,怎么王从叆竟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叆姐姐,作诗不是我的强项,我……”
王从叆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玉妹妹,你可是谢家女学里出来的学生,你若不会作诗,那夫子平日都教什么?姐姐知道你是害羞于这种场面,若真作不出来,那我也不为难你了。”
王从叆看似很好说话,实则是贬低云倾胸无点墨,以郄视文。
临江阁里的文人们听到这话,无不对谢家书院和云倾嗤之以鼻,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谢家书院被称为京城第一书院岂不是在沽名钓誉?
王从叆微微一笑,好像没有听到楼里那些人的唏嘘之声,她抬手轻抚发髻,衣上绣得大朵金线芙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她坐姿端庄,容颜亮丽,侧头往楼下扫去一眼,瞧见已经有文人执笔挥毫,吟诗作词。
她状似提醒地开口,“玉妹妹,我瞧着楼下已经有人快要作出来了,你再不抓紧,可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云倾咬着下唇,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让春叶拿纸笔过来。
王从叆不以为然地在旁边看着,不动声色地让香雾帮忙磨墨,香雾低头站在云倾身侧,看着小姑娘将毛笔的笔尖点在洁白的宣纸上。
黑色的墨渐渐渲染开来,仿佛在宣纸上盛开一朵墨色的花,她迟迟没有动笔,眉心紧紧蹙着,当楼下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后,她才重新蘸了墨汁,在那张宣纸上写下了两句诗词。
几乎是她刚刚写完,便有人将写好的诗词送到了门口,躬身而立,笑着看向王从叆。
“李兄已经作好了诗词,还请王大小姐过目。”
香雾上前接过了那张纸,双手递到王从叆面前,“小姐。”
王从叆淡淡扫了一眼,红唇一勾,点了下头,“名士风流,李公子为人洒脱,诗词亦是磅礴大气,只是对比我那上句还差些意味。”
云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朝她甜甜一笑,“那叆姐姐不如看看我的,我也写好了。”
王从叆迎视她的目光,似有几分不屑之意,对香雾抬了抬下巴,便把她写好的诗词拿了过来。
王从叆视线淡扫,本是满不在乎,可却在看到那字迹后愣了半晌。
小姑娘的字迹灵动飘逸,翩若惊鸿,这张纸上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洇开的一点墨色。
站在门外的男子见王从叆迟迟不出声,诧异地喊了句,“王大小姐,玉小姐所作的诗词可有何不妥?”
王从叆立即回神,手指紧紧捏着宣纸的一角,似乎要把那张宣纸扯成碎片。
她脸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让香雾把那张纸拿给外面的人看。
众人一一看过,无不为之惊呼,难以置信。
这就是谢家书院教出来的学生?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惆怅东栏一株雪,人间看得几清明。
方才竟然是他们小看了沈家玉小姐!
这下半部分竟比王家嫡女的上半部分还要出彩!不知是谢家书院桃李春风,还是沈家玉小姐锦心绣口,当以咏絮之才!
一时间,众人齐齐夸赞云倾兰质蕙心,尤其是在见到那娇艳如花的小脸之后,着迷似的想请她题一副字句,捧在手心。
云倾婉言谢绝,回眸见王从叆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辨,一双手轻微颤抖,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阴凉。
云倾低下头,重新戴上帷帽,一言不发地领着春叶出了临江阁。
那些人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很快云倾的才名便压在了王从叆之上,今日这句诗也广在街头巷尾流传。
他们说,玉小姐师从庭之先生,说不准琴技也在王家嫡女之上,可惜他们无福听到玉小姐的琴声,不然真想比对比对,这京城里第一的千金贵女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