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君见这些军士有所反常,厉声喝道:“怎地如此不懂礼数?莫非想谋反不成?”历朝历代谋反都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这些军士身在军中,岂不知谋反的厉害之处。
果然,几名军士顿时有些害怕,气势便弱了下去。唯有带头那个小校瞪了瞪眼,哈哈笑道:“小娘皮口齿伶俐,居然会扯虎皮做大旗,恐吓到咱们龙武军头上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张适之淡淡一笑,道:“龙武军?这神都城防不是巡城营管辖么,你们又是什么来路?有胆量不妨明言。”
那小校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天底下居然还有人不识得龙武军的厉害之处。随手一指身边的军士,道:“王三,你和他们说说咱们的来路!”边上几人听了,均大笑起来。
那王三清了清嗓子,鼻口朝天地道:“这龙武军乃是北衙禁军之精锐,向来是天子亲兵,再荣耀不过。前些日子,圣人手诏命太子殿下接掌龙武军,咱们便成了东宫宿卫,照样是大唐第一军。前几日,咱们陈大将军颁下了将令,我们便来神都接掌了城防事务。除了东门,其余已换防完毕。你自称在永王府中做事,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知道吗?”
张适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太子和永王不和之事,由来已久,圣人不可能不知。前几年,圣人命永王出镇神都,意在与长安的太子分离开来,免得天天争斗。可如今,太子宿卫龙武军怎么又插手神都防务呢?莫非太子要拿下神都,铲除永王的根基?
想到此处,他故作镇定地道:“大胆!殿下乃圣人亲封的神都镇守使,这洛阳一切事务均应由殿下处分,你们竟敢冒了太子殿下的名义,来此处作乱,快将你们主将叫来,让他说个明白!”
那群军士笑得更大声了,仿佛张适之所说是胡言乱语一般。原来,这龙武军一向养尊处优,莫说是欺压百姓,就连许多臣僚也对他们敬而远之。今日来此当值守城,本来就有些不甚高兴,便想着勒索些钱财,调笑一番这秀美娇娘,岂料遇上了个“硬茬子”。
小校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拔出腰刀,一指张适之道:“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兄弟们,今日当值,偶遇男女大盗,谎称永王部属,言语间对东宫不敬,咱们奉公执法,格杀勿论。可听明白了吗?”
众军士齐声道:“遵命!”边上还有一个老书吏,在日志簿上刷刷点点,想来是记下了小校的命令。
张适之嘿嘿一笑,呸了一口,道:“好一个奉公执法,我看你们是草菅人命!收拾你们,怕脏了我的手,七位兄弟,轮到你们出手啦!”
话音未落,便有七条红影如鬼魅一般,奔袭而至,挡在了张适之和辞君身前。
那群军士早瞧见了邙山七雄,但见他们身材矮小,还道是一群僮仆,未加注意,此刻才意识到并非庸才。
那小校何曾受过这鸟气,厉声道:“上!斩首一级,赏钱万缗!”十余个军士闻言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各执刀剑枪槊冲了上来。
邙山七雄毫不犹疑,直接分进合击,如穿花绕树一般,红影闪过之处,便有一名龙武军士摔倒,啊呦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功夫,那伙儿耀武扬威、自称龙武军精锐的军士便倒了一地。辞君还怕邙山七雄手上没个轻重,闹出了人命可就大大地不妙了。赶忙一瞧,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这邙山七雄早有领会,以击倒这些军士为要,犯不着来个七雄分尸。只见那些军士被这七个宝贝一阵扭胳膊、掰腿,继而又用腰带缠,用发带捆,互相串在了一起,弄得七扭八拐,个个成了奇形怪状的姿势,这便这个脑袋摁到了双足之间,那边那位一双妙唇却又吻上了同伴的屁股,一时屎尿屁俱下,怎一个舒爽了得?
一时之间,城门口哀嚎之声连连,邙山七雄却在场中跳来跳去,不断别出心裁地摆弄这些军士,玩得不亦乐乎。
那小校心中害怕,早已趁乱逃到了城楼之上,想是禀告长官而去。不一会儿,城楼之上甲兵齐出,黑压压地站满了城头。这些人盔明甲亮,手执强弓劲弩,如临大敌。
为首一位领军校尉懒洋洋地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城门都守不好,还想着将来混个中郎将当当,我看滚回老家当郎中倒是还来得及。”说着,往城下一看,轻蔑地道:“城下匪逆是何人?竟敢在龙武军地面上撒野?”
张适之仔细瞧了瞧,城头军士五六十名,弓弩约有五十只,看军容甚为严整,器械颇为精良,倘若硬拼,自己纵然凭着武功能不伤毫发,但辞君等人恐怕要吃亏。计议已定,便道:“我乃张适之,并不是什么匪逆。你的部卒败坏军纪,已被我略加惩处,你便不必道谢了。”
说着,努了努嘴,示意辞君等人到城门前,随时准备夺门而走。辞君何等聪慧,眨眼间便会了意,一声唿哨,招呼那邙山七雄直驱城门。
领军校尉冷冷道:“城下贼人,敢再走半步,即刻射杀!”言罢,只听弓弩弦声不断,看来已经引弓待发了。
张适之掸了掸衣服,顺势弯腰抓了把石子握在手中。仰头笑道:“尔等乃大唐健儿,吾等是大唐百姓,奈何以弓矢威逼?有本事去河西、去安西对付蛮夷去,在这里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那领军校尉不置可否,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在这里激我,拿下!”说罢,令旗一挥,便有箭矢如雨般攒射而来。
辞君和邙山七雄趁势一滚,滚到了城墙根儿,赶忙起身紧贴石墙而立,那些军士如果想射他们,便要探出身来向下直射,如此甚有不便。
张适之一运真力,左右手急速一抖,数十颗石子便以射星妙手之绝技射将出去,叮叮当当一阵响过,竟将射下来的二十余支箭矢尽数击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能以石子击中箭矢实属不易,但逐一击落,其方位辨别之准、出手把握之精、力道拿捏之妙,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领军校尉咦了一声,龙武军虽然养尊处优,但于弓马却不曾放松,一番攒射万万没有一箭不中的道理。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令旗又是一挥,第二轮箭矢又齐射而来。
但张适之此时手中已没有了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