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这才想起,还有邙山七雄那几个活宝需要处置,眉头微皱,道:“这个也容易,一并留给老哥哥处置便是。”
张适之却摇了摇头,道:“这七雄非比寻常,一向啸聚山林,野得很,想必除了我之外,少有人能制住他们。我自有主张,便不劳文兄费心了。”
文先生见谈的甚为顺利,不由得轻舒口气,笑道:“今日一别,我们很快就会相见,到那时便再无妨碍了。老哥哥没什么帮助兄弟的,这里有钱票五万缗,权当盘缠了。你千万不可推辞。”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钱票,递给了张适之。
张适之还想推辞,边上的辞君却笑嘻嘻地接了过去,笑道:“那好,恭敬不如从命,便谢过文先生啦!”
文先生并不吃惊,捋了捋胡须,轻轻笑道:“辞君姑娘甚为豪爽,的确巾帼不让须眉。好啦,此刻夜色渐深,老哥哥便告辞了,明日一早再来相送。”
张适之赶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不必了,府中事务千头万绪,全赖文兄调度,就不必送我们了。否则,小弟只能即刻逃之夭夭了!”
文先生略一沉吟,道:“好吧。那就预祝兄弟一行诸事顺利。咱们八月十五灞上英雄大会再见。告辞!”
送走了文先生,张适之却难以心安,辞君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边上替他打点行装。见张适之若有所思,不禁道:“小道士,你是不是怨我收了他的钱?”
张适之剪了剪灯花,苦笑道:“依我看,肯定是不能要他的钱的,无功不受禄嘛!但你孟大小姐收了,自然有你收的道理。我又何苦自寻烦恼?”
辞君打点完了行装,走过来,在他头上重重一点,嗔怪道:“你如此觉悟,倒让本姑娘心中甚为熨帖。要我说,这文先生心怀鬼胎,定是想逼走我们,免得殿下过于看重你,冷落了他。”
张适之眸子一闪,道:“啊?我又不是什么神机妙算的谋士,更不是如花似玉的佳人,即便永王再看重我,又岂能碍得了他文大先生的荣华富贵?”
辞君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哈哈,你这小道士武功挺灵光,反倒在这人事上七窍通了六窍——”
张适之茫然不解,问道:“七窍通了六窍?听起来还蛮不错嘛!”
辞君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个傻道士,七窍通了六窍,不正是一窍不通吗?!这文先生名为幕僚,实则是永王的谋主,一切计划举措尽出他手。你还记得白天天机大先生与文先生的争执吗?”
张适之这才想起,天街羽衣帮帮主天机大先生与文先生因如何摆布人手一事各有意见,闹得不甚愉快。便问道:“这是他与大先生之间的事,与我们何干?”
辞君摇了摇头,道:“那大先生初入永王麾下,自然想做出些成绩来。武功嘛,已经凭借逼走率鹿监,赢了一阵;倘若计谋上再得永王认可,那文先生的地位还能稳固的了吗?文先生向来以文士自居,有文人相轻的毛病,他有些防备着大先生,自不必说。但更怕你和大先生先前不打不相识,在府中又都算新人,一旦结成了盟友,他的好日子便要到头了。索性先把你哄走再说,剩下一个初来乍到的大先生,总归多些胜算。”
张适之听了如当头棒喝,叹道:“辞君啊辞君!你倒应该去做永王殿下的谋主去,才不枉了你这神机妙算!小道士佩服、佩服!”
辞君得到赞誉,自然喜笑颜开,道:“呵呵!你道是那永王不想我在府里待着么?毕竟本姑娘的美貌并不输于他的那个小妹嘛!”
张适之想起和乐公主素心来,离别在即,竟也有些伤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辞君见他神色有异,便佯作愠道:“瞧瞧你,提起那李素心便有些痴傻了,要不留你在这,我明日一人走?据说那永王王妃更是绝世佳人呢,怎地,有没有兴趣?”
张适之听她一说,又想起了那一夜的旖旎春梦,倒是与那美貌王妃有关,禁不住心中一荡,脸上也有些发红,暗自骂道:张适之啊张适之,饶你是修道习武之人,怎么如此缺乏定力?该打、该打!
辞君只是调笑他一番,也并未往深处想,又同他扯了几句闲话,见张适之意兴阑珊,还道是白日鏖战伤神了些,便嘱咐他早点安歇,径自回隔壁自己房间睡去了。
张适之草草收拾了一番,吹灭灯火,独自躺在床榻之上冥想。那文先生所说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宫闱秘事、朝堂争斗,并非常人所能想象的。离开神都,不说避开祸端,至少也远离了是非,那再好不过。
依自己的性子,最喜随遇而安,不安则离,受不得这乱七八糟的约束和尔虞我诈的争斗,为何这天下人总要相互找不痛快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还有守捉英雄会的胜屠大哥。少林寺一别,他们也不知如何了?唉,好端端的一个守捉英雄会,为何会因为一颗珠子同天下群豪闹翻,还挑了少林寺,这梁子恐怕再难解开了。对了,那夜,自己曾与胜屠大哥搭话,但他怎地好似不认识自己一般?哦,想必是大哥怕连累自己,是以装作不认识自己。嗯,不管如何,到了那灞上英雄大会上,再找机会同大哥言明。必要时,还须出手助大哥一臂之力才是。
幽冥教许久没有什么消息了。依他们的做派,被守捉英雄会夺了到手的珠子,岂肯善罢甘休,一定要施以辣手大大报复一场才是,自己也曾与他们结了梁子,务必谨慎一些,以免遭其暗算。
张适之在榻上一动不动,但心思却极为活泛,东拉西扯地想个不停,一时间难以入睡。但无论如何,他再明白不过,此去长安,实在是前路迷茫,再没有什么前辈好友可以仰仗。江湖诡谲,正邪对峙,稍有不慎便要小命不保。可信得过的,恐怕只有心上人与手中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