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羽衣帮大先生。
文先生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又温言笑道:“哦?大先生,莫非你以为小可所言不甚妥当吗?那么,愿听你的高论。”
永王也颇觉诧异,笑吟吟地道:“先生初到本王麾下,便立下大功,十分难得。你有何高见,尽可直言!”
大先生理了理袍子,上面十根雪白的鹤羽分列左右,周正炫亮。他欠起身,沉稳地道:“文先生所言本来十分妥当,但似乎疏漏了一个紧要之处。”
他顿了顿,意在吸引大家好奇之心。文先生面色如水,不过眉头已有沟壑,想来心中颇为不快。
大先生悠然续道:“如果按文先生所言,将诸多高手和精锐调来白马寺,想来也能看住吐禄王子。但这样一来,永王殿下自身安危却又托付于谁呢?尊驾难道以为,区区一个吐禄王子抵得过大唐永王、武林之主吗?”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向文先生。
张适之在一旁看得十分有趣,一个文先生,一个大先生,各执一词,相互斗法,虽有些争宠邀功之嫌,但也颇见功夫。
文先生被他一激,已有些气急败坏,但他毕竟久在永王身边,对永王脾性甚为熟悉,心思一转,便朗声笑道:“啊哈!大先生所言的确甚有道理。我并不是有所遗漏,而是另有安排。既然话说到此,便请大先生说说,在眼下,该如何护卫永王殿下周全呢?”
大先生不慌不忙,似乎早已料到文先生有此一问。他轻轻拍了拍手,道:“我天街羽衣帮虽然比不上什么少林派、万卷阁,但帮中兄弟久在宫中行走,打探消息自不必说,功夫嘛,也说得过去,最起码不惧劳什子率鹿监的探子。因此,我想着便由我们留在王府,护卫殿下最合适不过。”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虽然句句谦卑,听起来却字字傲然,显然对打入永王幕僚最内侧胸有成竹。
文先生如何不知道大先生的如意算盘,忍不住有些愠怒道:“哦?王府护卫千头万绪,岂能是寻常看家护院之辈就能充任的?即便退一万步,你们的人去护卫王府,那么白马寺这里又如何安排?”
永王此刻却笑眯眯地望向了张适之,全然不顾手下两位先生的唇枪舌剑,好似他们争斗与他无关似的。
大先生却气定神闲,笑吟吟地道:“若说什么看家护院,还有比得过圣人居住的大明宫吗?白马寺这边嘛,自然也放松不得,但毕竟是暗中保护,兵在精而不再多。依我看,有此一人足矣!”
这话一出,又是语惊众人。都吃不准这初来乍到的大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下,就连永王也忍不住朝他望了过去。
文先生鼻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莫不是你要独自留在这里,陪那吐禄王子清修吗?”
大先生摇了摇头,忽然食指一伸,竟然指向了张适之,口中道:“有此少年英雄在,即便是那吐蕃象雄宗倾巢而出,也必无功而返!”
张适之悚然一惊,不知这大先生此言究竟是何意。赶忙摆摆手道:“大先生谬赞了,小弟微末功夫,何敢登大雅之堂?”
大先生却站起身来,踱步来到张适之背后,面向众人道:“殿下,各位!老头子自认还是有些见识的,但时常忧虑咱们大唐武林少了些卓然不群的新秀。我在帮中多方搜罗、提携,但也收效甚小。直到前些日子,见识了这位少侠的手段,武功、胆略、才识俱佳,才知道咱们大唐武林后继有人啦。”
一番话情真意切,说得张适之面上一红,连连摆手,口中忙不迭地道:“大先生谬赞,小子不敢当,不敢当……”
一旁的辞君听了自然心中欢喜,笑颜如花地望着张适之,低低地道:“小道士,看来本姑娘眼光不差嘛,哈哈!”
永王击节赞道:“大先生,你这眼光的确甚好。适之兄弟实在是武林人杰、大唐栋梁,我亦早有意请他担当大任。今日一战,能擒获吐禄王子,全赖适之神功和妙算呐!”
见永王也对张适之赞不绝口,大先生便更加自得,捋了捋胡须,喜道:“殿下说得对极了。既然张少侠如此英雄了得,留在这里暂且小住一段儿,待过了这阵再做打算,如何?”
文先生默然不语,心中暗想,这大先生为何如此推崇张适之?既然推崇他,却又不让他留在永王殿下身边,难道故意捧杀于他吗?老家伙心中怕是有什么诡计,我可决计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此,文先生也拍掌笑道:“大先生真是慧眼识英才!张少侠的人品和武功,小可一向也佩服得紧,殿下也青睐有加。既如此,不如请少侠依旧留在王府,也好与殿下日常探讨、切磋一二。如此高山流水,岂不美哉?”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惹得永王拍手笑道:“忠我者,大先生;知我者,文先生也。本王计议已决,文先生和适之均离不得我左右,大先生忠贞不二,自然也要随我在王府。至于这白马寺嘛,一则有少相法师坐镇,二则我请终南派另派得力高手来助阵,想来那象雄宗初败,即便报信也需许久时日,量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终南派乃当今大唐道家名门,位列五大派之一。如今少林衰落,终南派隐隐已位居第一,派中高手众多,自然能让人放心。
永王既然已经决定,大家自然不再有什么话说。文先生和大先生夹枪带棒一番争斗,却也没分出个高下来。
这时,少相法师却缓缓道:“阿弥陀佛!世间多苦,还须共结善缘。既然如此,便请殿下放心,敝寺三百僧众以性命担保,那灵犀尊者万万不会走脱。大事初定,便请大家用些斋饭吧。”
辞君捅了捅张适之,悄悄地道:“小道士,我看这永王府不是久居之地,小心被人卖了还要不自知。依我看,咱们旦夕间便有性命之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