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辛哲最终也没有跳下深渊，而是想原路返回。
他顺着那个长长的走廊，跑一会儿走一会儿，而走廊像是没有起始点一样，一直往前延伸。
然而当他还抱有希望的时候，面前的一堵厚实的墙封了他的路。
墙身散发出来的强烈霉味像一双大手攥住他的肺部。
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也反应不过来。
他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环境。
接着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墙很硬，手被撞得血淋淋的，那种痛感要多真实有多真实。
何辛哲以为自己会痛醒，但是没有。
他这才感受到臆境的可怕之处。
无论在臆境里看到什么遇到什么，甚至受到伤害，他也不能从臆境里脱开身。
唯一的出口，就是通过臆境，进入记忆境。
何辛哲想到这里，便后退几步，再次通过燕青拉着他经过的地方。
等他再次到了那个天台，往下望去，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何辛哲想先摆好姿势再跳下去，但是又一想：
这么高，无论自己以什么姿势跳下去，都会没命。
而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是一缕意识，在臆境里看到的实物和感受到的感觉都是因为连脑才构建出来的。
所以何辛哲倒也不怕了。
做了一小段心理建设之后，直接纵身跳下去。
像是在一段大管子里穿梭，何辛哲面朝下。
因为呼啸而过的风太过猛厉，他几乎很难喘过气来。
就在他艰难地伸出小臂挡着口鼻部分的时候，一道闪亮的银片划开他眼前的小臂。
鲜血因为重力作用，反向流上去了。
何辛哲难以置信地看那个血点离自己越来越远。
还在出神的时候，又是几个银片由下至上地擦过他的身体，割出几个伤口。
他再次往下看去，结果入目的全是闪着寒光的银片。
虽然没有光亮，但是他们在空中翻飞着，像鱼鳞。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迎头向何辛哲窜去。
何辛哲亲眼看着那些翻飞的银片刺入自己的身体，削下自己的一片皮肉，连带着外面的衬衣。
千刀万剐。
银片飞得那么快，何辛哲到最后都能看到自己的森森白骨。
……
季凌钧在臆境之外，看着何辛哲被人绑上束缚带，以免让他动得从试验台上滑落下来。
方时音站在她旁边，微微前倾，有点担心地问那个研究员：“他这怎么突然动了，之前的志愿者都没遇到这个情况。”
殷婕一边指挥手底下的研究员一边回答方时音：“估计这次臆境是层级更高的了。”
毕竟燕青在地城算是比较有地位的，臆境绞杀的抵抗能力当然就更强。
季凌钧皱着眉，看向还正在抽搐的何辛哲终于上好束缚带。
“他这能搜到什么情报吗？”季凌钧低声问殷婕。
殷婕看向何辛哲：“这得看志愿者的意志力了。”
“不好了！二号试验体肌肉频繁收缩，已经造成全身三十多处拉伤！”研究员穿着跟殷婕一样的白大褂，匆匆过来给殷婕传话。
这话听得每个人心里一紧。
殷婕：“快给他注射阿替普酶还有镇痛剂！”
季凌钧由方时音引着，移步到实验室外。
她隔着大大的玻璃壁，看着殷婕叫人连打了好几针之后，何辛哲的痉挛动作才缓和了下来。
“你进去传话，”季凌钧一边说一边眼神示意方时音：“尽量辅助何辛哲快速通过燕青的臆境绞杀，同时延长何辛哲查看记忆境的时间。”
这才好获取更多情报。
方时音赶紧应了她的话，转身进实验室里。
不一会儿，何辛哲又出来。
“殷婕叫您早点休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不用，”季凌钧一口回绝：“我等这个项目做完。”
她等这么久，这次事情借着程豫慈把事闹得这么大，她不从燕青和何辛哲那里不撬出点什么，她不甘心。
她要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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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辛哲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迷宫的中心位置。
他浑身的筋骨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打断又拼接回去，其中夹杂着陌生的钝痛感，让他难以适应。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他现在身体完好，完全没有被银片一点点削下来的样子。
他将爬着，手肘和膝盖并用，站起来。
环顾四周，全是浓密的黑雾。
面前的是被砖头堆砌起的蜿蜒墙壁，还贴着那种很落后的白色长方形瓷砖，缝隙里还有很多那种老得不见天日的苔藓。
但是这些都很矮，能让人看见顶。
在何辛哲的头顶上方，还飘着很多那种白色的布条，高高地垂下来，无风而动。
何辛哲试探地模向那墙壁，冰冰凉凉的，这种感觉非常真实。
还有一种熟悉的霉味。
何辛哲无所谓现在该走哪条路，所以在他看来，都是未知的。
他选了一个口子，沿着那个墙壁延伸出来的路径走过去。
何辛哲觉得他至少走了得有两个钟头，他就发现这条路是死胡同。
这代表他又要原路返回。
这里孤寂又暗沉，逼得让人想发疯。
此时，何辛哲转身，再也无法忍受了，将旁边堆着的垃圾踢了脚。
垃圾上的苍蝇臭虫受到惊吓，嗡嗡地在那个角落里乱飞乱爬。
何辛哲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地方。
他现在身上还痛着，每走一步就像刀割一样。
迷宫那么大，他要怎么走出去呢。
而在这时候，何辛哲突然想到：
或许这里根本就没有出口。
这里是臆境。
母脑的臆境绞杀想让这里出现什么就能出现什么，不想让何辛哲出去就不会给他机会出去。
所以想通过寻常路离开根本就不可能!
何辛哲想翻过重重围墙，站在壁垒上走，但是他的手根本就抬不起来，更别说整个人翻上去了。
“喂，干什么呢？”
很突然的，右边上边是燕青，她坐在迷宫墙顶，一身长裙，伴着她细长的腿垂下来。
何辛哲被陡然间吓了一下子。
呆呆地看着燕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