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也忒不靠谱了吧。”西说:“我看不对劲,就赶紧带着戈跑了。”
看程豫慈不吭气,西又骂:“乌合之众。”
西在地面游荡了好几个月,上上周才偷偷上了一艘商用飞碟,才回到天洲。
这一路上真是让他抹了把心酸泪。
“你说句话啊!”
程豫慈抬头:“我已经递辞呈了,年底就能辞职。”
西听了这话,语气里充满喜悦,觉得程豫慈开窍了:“这么快!”
“嗯,”西欣慰地点点头:“辞了好,辞了好。”
白月昭就是因为蚁人的事才殒命的,如今他的儿子辞职了,也算个善终。
西又突然说,语气里有点担忧:“可是你现在姓程,白家那边肯定不认你,你辞了能干啥啊。”
程豫慈早就有后路,很快就说:“我现在接了程家的产业了,程豫知没法回天洲了。”
程家家大业大,够程豫慈吃一辈子的了。
西:“算你牛。”
程豫慈笑笑。
“那你现在就等局里辞了你呗。”
“是的。”
西心想这下好了,不用他大费口舌地劝程豫慈了。
他摆摆手,对程豫慈说:“好了你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程豫慈懵了,说道:“你就这点事?”
“对啊,不然呢?”西反问。
他来就是希望程豫慈辞职,现在看程豫慈的样子,也用不着他劝。
但是他有点好奇,是什么让程豫慈突然就改了想法。
于是西又问:“你怎么突然要辞职?”
程豫慈:“我去过地城,然后发现整个事情下来,有我没我一个样,而且我从地城回来了,这里的人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每天打卡上班,参加思想讲座,就是不让他参加重要的工作。
没劲。
程豫知,朝九歌,楚岚笙,元浦。
一个比一个牛逼。
服气。
程豫知跟地城人勾结,联系黑市,赶巧着就把程豫慈拉下水。
程豫慈得罪了楚岚笙和朝九歌,叫人三番五次往死里整他。
这还不够,原本辞了职就没事了,元浦又偷摸儿给他们塞了反制图纸。
想脱开身,跟特么放屁一样。
程豫慈无奈中又觉得搞笑。
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什么都没他的事;现在他什么都有了,要钱有钱,要家室有家室,眼看着要成家立业,那些闲事儿一个劲儿地找上他。
这操蛋的命。
现在的程豫慈满心祈祷,辞职前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现在他不想别的了,只想独善其身。
之前朝九歌楚岚笙整他,他也认了,就当自己是活该,也不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报仇什么的了。
胳膊能扭得过大腿啊。
那楚岚笙朝九歌什么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他程豫慈顶多是有钱。
他有能力跟人家对着干吗。
再说了,程豫慈软肋多的很。
有弟弟,有未婚妻。单凭这两个就能死死拿捏住程豫慈了。
要刚那也得有脑子,刚不过就退。
没胜算,就不做。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西沉默良久,才说:“这样最好,年底你跟你女朋友过个年,开春再去旅旅游,回来了订婚结婚,经商也不错,一辈子别有大灾大难的挺好。”
程豫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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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浦死了。
楚岚笙跌跌撞撞地跑去看的时候,他正靠在墙边,像是睡着了一样。
楚岚笙一把推开值班的人。
他扑通跪在地上,伸手试探元浦的鼻息。
没气儿,而且人都凉了。
“你们怎么看的人?!”楚岚笙恶狠狠地大声叫骂,朝着身后的值班员。
值班员不敢出声。
“叫医生!”楚岚笙说:“去啊!愣着干什么!”
人死了,还治什么。
叫来的医生也会很为难。
一众人求助似的看向在一边立着的朝九歌。
他走上前,蹲下,拍拍楚岚笙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
楚岚笙人都是懵的,猛地抓住朝九歌的衣领:“我他妈还能到三百岁呢,他怎么就活这点儿啊?”
地城的医疗上限就是九百岁。
朝九歌看着楚岚笙掉泪儿,便朝着楚岚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羁押室里就剩他们三个了。
楚岚笙此时像个小孩子,趴在朝九歌肩膀上哭。
他是讨厌元浦,但从来就就没想过元浦能死。
他从来都是以一种不亡身的姿态站立在楚岚笙身后,等到楚岚笙做了错事,那一直缄默的嘴会告诉他,那不对。
他默默为楚岚笙善后一切,等待他的收手和悔过。
坚毅得像座大山,一直在楚岚笙身后默默注视着他,以至于楚岚笙忘了他也会死亡。
楚岚笙就一直往前走,元浦怎么也叫不动他,等到他的巍然倒地,楚岚笙才分出他的目光。
没有人会再苦口婆心地喊他名字了。
没有人了。
楚岚笙以后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怎么干怎么干,没有人会去阻挠他了,没有人会去劝告他了。
但是这无疑等于另一种抛弃。
楚岚笙又突然想起之前和元浦吵架的种种,元浦眼里的那种情绪。
元浦骂他,元浦说不过他,元浦捂着心口慢慢坐下。
那些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呢。
楚岚笙突然就感觉自己对不住他。
他们两个怎么到了如今的地步呢,他还记得刚记事的时候,是他自己亲口说给元浦听的。
他亲口说最爱元老师了。
元老师最好了,世界上没有比元老师更好的老师了。
元老师最好了,他说他要跟元浦一直在一起。
十岁生日的那场流星暴,早已过去百年,却在他的记忆里深深烙下。
灿烂的流星划过,连同元浦的热烈,带入他的眼中。
人就是贱,活着的时候,想的全是生者的不好;等人死了,那些好儿全一股脑上来了。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那么气元浦,后悔为什么每回说话不能好好说。
其实他也并不是一定要跟元浦对着干,他就是不想元浦总是否认他。
他想自己干出点事来,回头看向元浦,元浦能说句,干得好。
可是再也不会了。
这种事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楚岚笙用力眨了眨眼,憋回去:“他死前说了什么吗?”
朝九歌:“他希望他的后事能让柏来办。”
“我去见柏。”楚岚笙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