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审讯室看到了，程豫知跟程易一样，不知道尊重女性。”
晚风吹动程豫慈的额前的碎发，几个不太明显的疤痕露了出来。
“如果想侮辱个男人，那就把他当成女人去骂。”程豫慈笑了笑，“这就是程易和程豫知的强权逻辑，家暴，极端男权，这些劣质基因会随血缘遗传的。”
石谦毅没说话。
程豫慈在说这些事的时候云淡风轻，甚至有点调侃的意味，让石谦毅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运的是，我跟他们没有血缘。”程豫慈看向远处群鸟离开树林。
还有鸟没有离开，他们藏在幽暗的树林里，传出啼血般的鸣叫。
那次事情，程豫慈被程易打得耳膜穿孔。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卧室的天花板。
程豫知坐在他床边。
“你跟他干，不如跟了我，他老了，没几天蹦跶日子了。”程豫知的语气吊儿郎当，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开玩笑。
“我至少不会打你，你看看你现在，他用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当成亲儿子，不用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作践死。看得我可心疼死了。”
程豫慈听着他假惺惺的语调，没说话。
“你就不恨吗？你妈去世可全是因为他。”
程豫知本来脾气暴躁，没有多少耐心，直接拿苑宁安说事。
程豫慈：“你既然说到我妈，我妈挨打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韩雯？那时你怎么不去捅程易一刀。”
韩雯是程豫知的母亲，在程豫知五岁的时候，程易当着他的面把韩雯活活打死了。
“我恨不得把他剁碎了喂狗！”程豫知情绪突然激动，眼睛瞪得猩红，站起来，鹰抓似的手扣住程豫慈肩膀。
程豫慈不止一次怀疑他这样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刺激。
“要不是我还没有完全接管程家所有企业！我早就把他剁了！程豫慈！我忍了这么多年，跟他呆着的每一天！都让我无比恶心！你又怎么甘心听他的话的？”程豫知几乎在咆哮。
他就是这样，上一秒还云淡风轻，下一秒就会暴怒发疯。
但是程豫慈只是看着他，冷静又冷漠。
程豫知又癫狂地笑起来，弯下腰，伏在程豫慈的耳边，嘴唇靠近程豫慈的右耳廓，低语：“我们的心都是一路的……韩雯和苑宁安都在他手里死的，你真的要看程易就那样安乐地去世吗？”
“他不配。”程豫慈此时像被催眠了一样：“他不配好死。”
“这就对了，”他赞赏地看着程豫慈，直起腰：“他这种人，只配下地狱。”
不得往生。
“你打算怎么对付程易？”程豫慈问他。
“这个月底，就是程易60岁生日，我雇了人刺杀他。”程豫知说。
“他特别谨慎，但是他经常带着你，到时候他挨了枪子，你就演戏，装作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这样以后分家产的时候，家里那些亲戚就不会以你是程易继子的理由，不给你分家产了。”
程豫慈不相信程豫知那么好，但是他这些话又让程豫慈挑不出毛病，总给人怪怪的感觉。
后来程豫慈才知道，那次程易60岁生日宴上，刺杀程易的根本就不是程豫知主动雇的亡命徒。
是蚁人。
因为蚁人，程豫知才会那么快地掌握程家企业大部分的控制权；因为蚁人，程豫知才来拉拢程豫慈做局；因为蚁人，程豫知才有一石二鸟的底气。
一石二鸟，不止要做掉日渐无用的程易，还要做掉白月昭的遗子白珩——也就是程豫慈。
但是程豫知跟程豫慈同命相怜，这种措辞一被程豫知说出来，程豫慈就心软，根本玩儿不过程豫知。
打感情牌，永远是成本最低最有效的招式。
那些复杂的感情放在那里，迷惑人的心智，弥补逻辑上的漏洞。
只有子弹穿透肉体，身体倒下，血液流失，程豫慈才知道，他也是靶子。
程豫知真要那么纯良，怎么会让那人后续再补上一枪呢？
他倒下的一刹那，看到了不远处程豫知那张狰狞着的脸庞。
那一次，程易身亡，但是程豫慈却侥幸活了下来。
不好意思，违了程豫知的意。
多傻啊，程豫知只是抛出了血缘家产的喙头，程豫慈就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大剧。
而且问题是，程豫慈在事后根本没摸到家产的影子。
“你还没读完书，遗产我先给你保管着。”
当程豫慈问到他的那份家产的时候，程豫知总是那么说。
“你骗我。”程豫慈咬牙道。
“没有骗你。”程豫知笑着摇头，说着：“你既然按照我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做事，就足够说明你的智商了，你这样，那么多钱放在你手里，我很不放心啊。”
“你……”面对程豫知的侮辱，程豫慈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豫慈当时只以为程豫知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跟他抢家产，还没上升到联想蚁人那个地步。
“别担心，你和程豫安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负责的。”程豫知说，“以后安分点，别有别的心眼，也别想插手家里的企业，听懂了吗？”
“……”
程豫慈没说话。
程豫知倒并不在乎程豫慈反对或者同意，因为他会用实际行动压制程豫慈的所有反抗。
程豫慈高考成绩下来后，程豫知便不准程豫慈碰任何电子设备。
他的意思是，他要给程豫慈填志愿。
他尤其不准程豫慈碰商务类专业。
当时程豫知把他手反绑着，让程豫慈坐在自己旁边，逼他看着那些舞蹈，音乐，美术这些专业一个一个地被填上去。
这些专业，如果没有门路、没有后台，很难风生水起。
程豫知就是要作践他，让他日后只有乞求自己手里资源的份儿，让他以后只有依附的份儿。
像菟丝花，没有背风的大树最终走向死亡。
像小猫小狗，没有主人的垂青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他像看笑话一样，嘴角有笑，看着程豫慈在旁边发疯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