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算是彻彻底底把卫廉给惊醒了，心中不由暗骂，真是一个晚上都不让人踏实。
卫廉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柴刀。下一秒，仿佛是忌惮他的动作，林小韩头部两侧突然伸开了宛如腮鳍一样的东西，似乎想要吓退他。
如此近的距离，卫廉也确实惊了一下，但是手里柴刀依然毫不迟疑地擦着林小韩的肩膀直削过去。
那张死死盯着卫廉的怪脸发出了一串怪叫，忽然一缩，从脖子上消失了。
卫廉硬着头皮伸手按在林小韩肩膀上，往后一拉直接把他掀翻。
这一下他就再次看到了那张脸。巨大的眼睛，凹陷的鼻骨和突出的嘴……
霎时间，那对展开超过一米的鳍再次展开，一股风打着旋被扇在了卫廉的脸上。
他耳边一阵扑棱棱，定睛一看，刚才那东西已经化作一道黑影飞走了。
那居然是一只巨大的夜枭。
“……起来。”
卫廉踹了一脚林小韩的屁股，抬头看了看夜枭飞走的方向。
这东西大概是被自己晾在石滩上的鱼内脏吸引到附近的。这种体积的猛禽，对人感兴趣一下也不奇怪。
想着卫廉不由苦笑了一下。以前出任务，面对的都是清晰的危险，现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老林子就给自己来一次贴脸杀。
他这两年荒废在二手小破车里，闲的没事看网络的时候看过不少面对危险和诡异事件能面不改色的主角，还以为自己也算是从容，结果他娘的被一只鸟吓到，算什么鸟事。
林小韩被踹醒，揉着屁股跳起来，才发现篝火灭了。
“队，队长……出啥事了吗……”林小韩面露愧疚之色，但眼皮显然还在打架。
卫廉也懒得说刚刚的事情，重新点起篝火，接过猎枪，“没有，去睡吧。”
林小韩稀里糊涂爬进帐篷里，很快打起了呼噜。
兴安岭的夜里依旧是生机勃勃的，然而刚才被夜枭惊灭了的瞌睡虫很快又卷土重来。卫廉盯着篝火，眼神不由自主的也有点发直。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哼。
声音是从万衣和梅幼丝的帐篷里传出来的。像是竭尽全力压抑着，但还是泄露出了一点气声。
卫廉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就发现那顶帐篷在微微抖动。
……我靠，不是吧。
卫廉嘴角抽搐。
他自问尊重所有的取向，但是且不提万衣嘴上一直说喜欢自己，这个时间点，这个环境，睡不着出来守夜啊！
想着，卫廉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果然这女人的话是一句也不能相信，信她还不如信个鬼。
就在卫廉准备对自己发誓的时候，那顶帐篷里忽然亮了起来。
卫廉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两个影子被投在了帐篷上。
那两个影子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坐着的那个长发披散，显然是梅幼丝，似乎是正骑在万衣的腰上。
但是她们周围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扭曲缠绕，如同触手。
虽然并不清楚，但确实是在动的，似乎都是活物。
而且那个光源的角度很奇怪，是从下往上的，因此照得所有的影子都非常巨大。
光源……
卫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一麻，心说不好。
他提着枪一个箭步冲到那顶帐篷前面。现在绝大多数露营帐篷设计的时候会把拉链放在里面，在拉链拉到头的时候则会有一个较小的卡扣锁住，保证外面的人无法轻易打开。
卫廉扯了两下没有扯开，直接用柴刀一划，整一面的布料就翻了下来。
只见帐篷里梅幼丝正跨坐在万衣的身上，而万衣全身痉挛，脸上正盖着不知道多少层湿漉漉的纸巾，上面火焰熊熊燃烧。
大量的白色雾气顺着流淌下来，又因为空气的搅动如同触手一样向上卷起。
“你在干什么！”卫廉怒吼。
梅幼丝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回过头，神情有些惊异，“我……”
随着帐篷外氧气大量涌入，万衣脸上的火苗瞬间涨起。卫廉就听见一声闷闷的惨叫，剧烈的挣扎让万衣的腰背都悬空起来。
因为回头的动作，梅幼丝一下没能压住万衣的双臂，万衣一个鲤鱼打挺把她蹬了下去，接着一把扯掉了脸上的纸膜，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血沫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万衣手脚并用爬出了帐篷，开始吐水。
“我们刚才……”
梅幼丝的话还没有说完，卫廉已经抬起猎枪，指了指散在帐篷里的东西，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收拾好，全拿出来。”
梅幼丝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照做。
“咳咳咳……要死……咳咳……”
万衣按着肺部跪在地上，卫廉拉了她两下，但是她完全站不起来。
“让我缓缓，缓缓……”万衣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摆手。
“是你要求的？”
“就是想……验证一下，咳咳……不是你说，实践出真知的吗？”
显然，万衣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梅幼丝，在自己的身上尝试了那一套水刑。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逻辑。就算是最身先士卒的反封建迷信斗士，也绝对没有把自己献祭了，来证明没有神明的操作。
万衣哪怕是半夜用湿毛巾把梅幼丝捂死了，卫廉觉得都比这正常。
“除了差点把自己搞死，你还有什么成果？”卫廉咬着牙问。
万衣又是一阵狂咳，摇头。
事已至此卫廉也不想奚落她。无论梅幼丝是不是应了请求做的这件事，他现在都必须重申一遍规矩，免得后面再出类似的事情。
卫廉转头看向帐篷里的梅幼丝，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正拿着一团什么东西发愣。
“你在干什么？”
闻声梅幼丝抬起头，忽然看向了卫廉的背后，说道：“成功了。”
卫廉皱起眉，定睛看去。梅幼丝手上潮湿的纸膜上，黑色的灼烧痕迹清晰地烧出了饕餮兽面纹。
那纹路和白天梅幼丝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少了一些野性和凶戾，多了一些古怪的仿佛表达笑意的弧线。
卫廉这才意识到身后的咳嗽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往外一看，万衣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他打开手电四下一扫，强光立刻照出了一个半躲在树后的人影。
万衣藏在一棵杉树后面，直勾勾地看着手电筒。卫廉走近了两步，她就往树后面缩了缩，表情变得异常警觉。
卫廉发现她的瞳孔同样没有见光收缩的迹象。
卫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尝试着继续靠近。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万衣没有回答，忽然猛地往前冲了半步。
在卫廉准备防御的时候，她又立即掉头，身形极为灵活的钻入了林子里。
眼看着那个背影越跑越远，卫廉真的身心俱疲。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省心。
他只是想来查当年的火灾，如今横生的枝节都够压死好几头骆驼了。
但是放任付钱的老板在山里乱跑和谋杀也没有什么区别，卫廉冷着脸用枪点了点梅幼丝，示意她老实点。
“林小韩！别他娘的睡了！”卫廉喝了一声，转身也跟着跑进森林深处。
这几天下来卫廉大概也清楚万衣的身体素质，虽然在普通人中还算不错，但是在山里跑起来是绝对不可能比自己快的。
然而被醒魂的万衣奔跑时重心压得非常低，速度异常的快，卫廉全速追了有两三分钟，距离丝毫没见缩短。
好在万衣的体力还是远远不如自己，两三分钟后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肺部呼吸的声音显然非常吃力。
卫廉原本可以直接从背后把她扑倒，但是这一路追下来，卫廉就发觉她似乎并不是在无意义的逃跑，而是有目的性的接近什么地方。
考虑了片刻，卫廉也放慢了速度，开始不远不近的坠在万衣的身后。
万衣似乎还是有些畏惧他，时不时回头查看他的手电光，如果看到离得近，就会强撑着再跑一段路，像是森林里被追踪的食草动物。
夜间林子里的蚊蝇被扰的惊飞。两个人实在是跑的太仓促了，大量皮肤裸露在外，卫廉因为要守夜倒是还好。万衣的两条小腿完全露在外面，在手电光照射下白的晃眼。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灌木划伤，甚至会吸引来一些草蜱子吸血。
万衣越跑越慢，终于体力不支脚下一滑，没能爬上坡子，滑了下来。
卫廉在她背后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滑到自己脚边就一把扯住她的后领子。
“你为什么往这里跑？”卫廉问。
万衣没有说话，而是一边发出垂死的喘气声，一边用眼神看向了矮坡的上方。
那上面植被稀少，卫廉一眼就看见了一座建筑的轮廓，心理咯噔一下。
这里是皮子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