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日本兵上半身穿过了他们搭建的屏障，下半身还在洞外，显得有些滑稽。
他用手电在山洞里扫了一圈，一双小眼睛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准备离开。
果然，自己猜测的没错。
卫廉虽然依旧端着猎枪，但食指已经从扳机上移开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磁场映像记录回放，和放映机是相同的原理。一些极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中的强磁场能够记录下发生过的景象和声音，并且在之后的特殊情境下播放出来。
也就是说，他们看到的这一切，是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投影。
万衣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正要放松下来，那个日本兵忽然看向了她的方向，那张如同不新鲜的黄瓜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
接着，那个日本兵就把刺刀戳向了万衣。
……他能看得见她？！
卫廉心中骇然，一时间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他在看我？”
万衣尝试着左躲右闪了两下。那个日本兵“嗯？”了一声，整个人都走进了山洞，刺刀在空中划动，却依旧能准准对着万衣。
我艹，卫廉险些大骂出声。入梦就算了，这算什么？入侵现实了？
“妈呀！队长救我！”万衣更是花容失色，用口型叫道。
她已经被逼到了洞壁上，被吓得不轻泪水涟涟，宛如一个被日本鬼子逼到绝路的黄花大姑娘——
——虽然事实上也确实是。
……但是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些不是投影，而是鬼魂么？
卫廉一把抓向那日本兵持刀的手，但是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眼看着刺刀就要扎在万衣的身上，卫廉也紧张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刀如果捅在万衣身上，怕是真的会出事。
管不了那么多了。卫廉硬着头皮正要动手，万衣已经忍不了了，抱着头就地翻滚躲过刺刀，接着一把抱住了卫廉的大腿。
如果是平时，即使是长得很漂亮，这么热情的女孩子卫廉还真吃不消。但是现在他也没办法，只能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母鸡一样，挡在万衣身前。
那日本兵的视线被卫廉阻挡，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很迷惑地用刺刀在空气中划拉了几下。
很快，一无所获的日本鬼子放弃了继续探查，嘴里唧唧歪歪地退出了山洞。
卫廉不敢放松警惕，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洞外的日本兵的人数大概有一个连，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全部都是武装状态，而且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
……他们去找什么？
卫廉想着，心中不由升出了跟上去看看的想法。但是还没迈出一步，就觉得腿格外的重。回头一看，万衣正仰着脸看他，脸上写着坚决的拒绝。
不能带着她出去，如果她真的会影响到这段影像，那把她放出去绝对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混乱。
卫廉微微眯起眼睛。
要不然，打晕得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卫廉目光中的攻击性，万衣忽然松开抱着他大腿的手，重新护住了自己的头和脖子。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万衣蹲在地上，“你要是有把握你就去吧。”
然而卫廉其实只是有这个想法。虽然机会难得，但仔细考量风险并不合算。这毕竟是在林子里，如果他一个人跟上去真的遇到什么变故，恐怕非死即伤。
叫醒其他人也不合适。这番场景如果让那直播三人组和老片看到，会不会吓到他们先不提，不论他们跟着还是留在这里，卫廉都无法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于是卫廉想了想，伸出手，“绳子拴我腰上，我出去看一下，不走远。”
万衣欲言又止，但是看着他的眼神，还是乖乖取出了绳子。
此时洞穴外，日本兵已经渐渐走远。东北夏季天亮得很早，茂密的林间已经能看到枝叶缝隙里渐渐亮起来的鱼肚白。
卫廉迅速绑好绳子，取了手电和望远镜，同时低声对万衣嘱咐道：“稍微带一点拉力，如果绳子突然断了，或者被什么力量抽走，你就叫醒其他人帮忙。你拉不动我。”
万衣一边听着一边就点头保证，“好的。请放心，我会超级大声的尖叫的。”
卫廉并不担心她说谎。这番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了万衣的行事作风。此时还没有接近她真正的目标，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的。不过这种女人还是要提防，无论看起来多无害……
卫廉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从一侧的缝隙钻了出去。
前方的林子深处还能看到手电光。那些日本人很少交流，卫廉也完全听不懂日语，只能根据他们的行为判断。
卫廉踏着茂密的杂草追了几步，看准了一颗云杉，几步加速，发力踩着树干向上一跳，双手够到了三米多高的一根树杈，随机双臂发力，整个人翻了上去。
小时候和小伙伴们挖土爬树撵鸡追狗的本事给卫廉打下了不错的基础，在消防队的训练中，建筑外墙的攀爬和速降他都是手到擒来。
如今即使是丢了一根手指，他的行动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很快，卫廉爬到了七八米的高度，这个高度能看见前方更多的手电的行动轨迹。
那似乎是今天大雾退去的方向。
卫廉举起望远镜进一步观察。他之前就注意到了，那些日本兵不知道为什么全都蒙着一只眼睛，但显然日本军官不可能蠢到组一个全是独眼龙的残疾连。
卫廉想到从前一些海盗之所以带单眼眼罩，是为了能够更快适应黑暗环境作战。
难道这些日本人经常在暗处行动吗？
不过整个东北的森林加起来都和他们国土面积差不多大了。在兴安岭里选择夜间行动，这些小日本是不是对自己也太自信了。
卫廉想着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转念一想，难不成他们并不是只在夜间行动，而是在其他一些黑暗环境里作业么？
卫廉忽然打了个激灵，凉风里大脑一下子清明起来，所有的线索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里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东北密林，巨大而黑暗的地下工事，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日军……
八应龙岭下面，有一个日军当年在东北停留时建造的地下工事。
陈群关和向大全曾经误入其中，还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太岁”。
……他们真的只是遇到了“太岁”么？
顺着这个思路，卫廉联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他们还发现了别的东西，一个无法分享的东西，那么向大全的死亡会不会并不像是陈群关说的那样，是一个学生造成的意外？
陈群关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说全部的实话，而是说自己是个没有施以援手的从犯，把责任推给了死去的孙才。
这就是孙才的鬼魂不断的进入自己的梦境，希望自己破案，证实他的清白的原因。
终于想通了梦境的来由，卫廉大脑内多巴胺的分泌让他产生了一种相当亢奋的感觉，似乎周围的环境的细节都开始越发的清晰。
他正要放下望远镜，忽然，望远镜视野里一黑，似乎被什么挡住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被搅动，一股有些熟悉的腥臊味道钻进了鼻腔。
卫廉微微后退，从望远镜上方看去。
一张巨大而惨白的长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在望远镜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