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廉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剧烈情绪波动，反而是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的记忆没问题，如果从始至终万衣都不存在，那么她也没道理出现在这里。
……没错，出问题的不是自己，是他们。
就在这时，卫廉发现万衣的身下似乎是被砸出了一个凹坑，下面的土地里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
卫廉把万衣的尸体翻开，一截墨绿色的金属板露了出来。
金属板刷了墨绿色的漆，掉漆的地方生了不少暗红色的锈蚀，锈蚀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破开了一个洞，下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
卫廉蹲下来，仔细摸了摸。
下面似乎还有钢筋，像是什么地下建筑的承重。
卫廉脑海里有什么重要信息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一时却只是在潜意识里想通了，还没有弄清具体是什么。
卫廉想了想，从腰上摸出手电往那个破口里照去，同时俯下身，努力往里面看。
就在他把脸凑到洞口的时候，一只眼睛一下子出现在手电光里。
那是一只通红的眼睛，红的极其纯粹，眼白也白的极其纯粹。这一片白色里一个红色的圆形过于规整，让人觉得有点塑料质感的荒诞和诡异。
而且……还有点眼熟。
卫廉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但是与此同时，那金属板下面就传来了闷闷的撞击声。
“卫廉！救救我！”
卫廉愣了一下，那只红眼睛拼了命往外挤，撞得周围的土粒都微微震颤。
同时那眼睛的主人也在尖叫，“救我出去！”
卫廉这才听出来，那声音居然正是万衣。
他下意识看向一边的尸体。
……可万衣不是已经死了吗？
“卫廉！卫廉！”
就在这么犹豫的片刻之间，那块金属板居然被硬生生撕裂开来。卫廉根本没有来及的反应，只看到一个血红色的东西扑面而来，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
“卫廉！”
……
“卫廉你睡觉能不能老实一点！”
卫廉睁开眼睛，正看到万衣气鼓鼓地捏着他的鼻子。
“睡得死就算了，你梦里还动手动脚怎么回事？”万衣见他终于醒了，这才收手，“忧思和小林哥守上半夜，现在该换我们两个了。”
卫廉坐起来，大脑还是有些发昏，喝了两口水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起雾的林子里找了很久，不知道是因为方向错了还是别的原因，两个小时都没有找到记号。
而这个时候山上开始下雨，路越发难走，几人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克制的焦躁，以至于大吵了一架，炎哥差点和卫廉和林小韩动起手来。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梅幼丝发现了一个裂隙，里面是个比较浅的山洞，里面没有什么野兽的味道，可以暂时避雨。
几人躲在山洞里，雨却越下越大，于是干脆开始原地休整。这么一等一直到了晚上雨才停。他们打算轮流守夜，到天亮再继续找出路。
“你是不是做噩梦啦？”万衣一边从睡袋里钻出来穿上外套一边低声问，“你是不知道，你一翻身一拳砸在我胸口，我差点吐血。”
“抱歉，”卫廉看了看万衣的胸口，“下次我不把胳膊伸出来。”
山洞非常小，因为一直在下雨所以嵌着石头的地面也有些潮湿。几个人都睡得非常挤，但好在无论是卫廉他们还是直播团队出发前都有过夜的打算，所以全都带了睡袋。唯一没有睡袋的老片也因为有两个人守夜可以轮换到睡袋。
万衣显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从几个人中间蹭到洞口。
洞口被他们洞捡来的石头树枝搭建起了一个围栏，虽然还是有些透风，但比没有可好多了。
直播团队几个人这两天是身心俱疲，只有梅幼丝还有体力守夜，此时也已经露出了倦容。
万衣和她耳语说睡左边那个睡袋，那是她的，没有男人的味道。梅幼丝点头表示感谢，把手里的打火机交给她。
林小韩带了一天的路，也是累得够呛，躺下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卫廉抱着猎枪靠着洞壁坐在地上，看到对面的万衣打开了小本子，开始借着调到最暗的手电光写东西。
“你在写什么？”卫廉无声地比划着问。
“调查笔记，”万衣轻声说，“我是真的在天文所实习。实习报告嘛，有字数要求。”
卫廉以前最不喜欢写报告。火场里的情况一息千变万化，几秒钟就是新情况，他能活着把人救出来就不错了。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一些非火灾情况，比如生生憋出来八百个字的《帮老奶奶救猫》，结果是最后人家房梁上的猫自己下来了。
“说起来，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吗？”
万衣说着，用笔假装采访话筒递到了卫廉嘴边。
卫廉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忘记那个梦的内容细节了，赶紧一边回忆一边简单讲述了梦境的内容。
“如果那个鬼真的是孙才，那就说明体校的事情还没完，”卫廉道，“还有，人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为什么是你消失又掉下来。”
万衣想了想道：“梦到我很正常，我是你的坐堂仙，任何的信息都是从我这里加工一遍才能传递到你那里去的。”
“不过你是说，你梦到的人是孙才，而且我还把地砸了个洞……”
万衣眯了眯眼睛，“你还记得向大全说的那个地下空间吗？”
卫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恐怕孙才和陈群关动手杀人，也和那个地下空间有关系。”
“而且当时向大全提到的，那个地下遇到的人说的‘红色独眼’的人，你也梦到了，”万衣顿了顿，“虽然是以我的形态。”
“我觉得那是只个符号，”卫廉皱起眉，“一直生活下地下的人怎么判断眼睛是什么器官？”
这个问题问得万衣也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两件事情多半有关系。”
两年前那场火灾和三年前的体校事件，看似毫无关联，但是随着他们的深入，似乎越靠近森林火灾的发生地，反而出现了更多的体校火灾的线索。
卫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洞内的其他人。万衣看到他的眼神，“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全带着吧。”
“等雾散就让他们先走，”卫廉心中早有盘算，“陈群关还没有抓到，如果他还没死，肯定在林子里想要伺机报复。我们人数越多越不安全。”
万衣托着下巴，“不过那个梅幼丝看上去身手不错。如果能招揽过来……”
想着她就摇头，“网红肯定不缺钱，身边也有帅哥，美男计估计也行不通。”
美男计？
卫廉挑了挑眉，万衣捧着脸，眼眸微弯，“不过队长，你要是对我用美男计，我肯定会中计的。”
卫廉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你不是真心喜欢我，也不必对我用计。既然我们说好了，这一趟我会负责到底，不会轻易退缩的。”
听到他这么说，万衣愣了愣，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卫廉本来还想问问万衣查火灾的具体原因，但是叫了两声，万衣都没有什么反应。
……不至于吧，卫廉心里咯噔一下。
“你……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