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谁说无师?谁说无师!”
沈正云注视着眼前整本都附了详细注释的《论语》,笑着笑着,眼眶渐红。
直到这时,沈行才敢开口,“阿爹,您怎么了?”
“虽有可能成事……”沈正云逐渐恢复沉静,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开始自顾自地低声喃语,“但只凭这些书,还是太少了……太少了……”
沈正云的状态让沈行有些担心。除了先皇驾崩时,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宛如陷入魔怔一般。
不管了!挨揍就挨揍吧……
沈行深吸一口气,然后以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猛然大喊,
“阿爹!!!”
不出意外,沈正云被吓的老躯一颤。
下一秒,他扬手就给了沈行一记爆栗,“干啥,你想弑父啊小兔崽子?!”
“我这不是怕您神魂错乱,就想将您喊回来吗。”沈行抱着头堆笑道。
虽然头很痛,但见父亲恢复正常,也心安了不是。
不过他也因此更好奇了,“父亲,您刚刚到底在想什么?能让您这般高兴。”
沈正云小心地将书盖上,看向自己儿子,“我问你,如今三姓为何可以在朝堂之上横行?”
沈行沉思片刻,后郑重道,“因为在东沧的文官中,有七成是他们的人,要么是同族,要么是门生,可谓树大根深,所以即使是皇上,也难以压制。”
“可说到底,根源还是在世家‘养师’之行。”
“是啊,”沈正云目光幽邃,脸色渐渐凝重,“若再如此下去,朝廷早晚会变成三姓的天下,到那时,我东沧也离大乱不远了。”
“那父亲刚刚那么高兴,是想出制衡三姓的办法了吗?”
“就如你方才所说,三姓最大的优势就是养在族里的那些夫子,正因为有这些夫子,学子才会纷纷投靠……”
沈正云语气一顿,“若是,能让世家自己主动放弃那些夫子,就好了……”
沈行立刻撑圆了眼,“这怎么可能?!”
饶是从刚正不阿的父亲嘴里说出来,他也觉得荒唐无稽。
沈正云看向他,莫名一笑,“这就先要看,这孔孟经籍,有多大的能量了。”
……一时半刻后,沈行带着满心的疑问离去。
往日会洗漱入睡的沈正行,此时拎着一把小铲,走到了院中的一棵梧桐下。
不一会儿,树下便多了一个泥洞,沈正云手上也多了一只墨色酒坛。
凉风拂过,月色正明,一杯酒被缓缓洒落在地,敬予过往之人,
“陛下,您的未酬之志,老臣会不遗余力地去实现,即使前路不明,希望渺茫!”
……
两日后,一队人马从皇宫行出。
沈正云稍稍打听便得知,这些内侍禁卫要去的地方,正是定州南阳郡。
他们携了两道诏书,一道罚,一道赏。
“皇上已经下了赏赐的旨意,你家姑娘的目的达到了。”沈正云一回家,就将消息告知了阿武。
阿武瞬间浮现笑意,“是!多谢大人此番相助。在下即刻就出发回南阳郡。”
“嗯,”沈正云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这封信是给你家姑娘的,有劳捎带。”他想了想,觉得书的事还是直接问正主的好,免得让闺女为难。
“是。”阿武将信收好。
“对了,你确定你家姑娘说了,”沈正云带着几分不解,“【不】告诉皇上那些书的来处?”
“在下确定。”阿武斩钉截铁道,“姑娘说,时机未到。”
沈正云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吧。”
虽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她必有后招。
不过,不管她有什么后招,他都要好好利用这些独树一帜的书作。
出了沈府的阿武并没有如他所言,立刻返回南阳郡,而是小心地避人耳目,拐进了一个暗巷中,进了一户不起眼的宅子。
“五哥,事情成了吗?”说话的人赫然是同阿武一起来京城的林陆。
阿武颔首,“成了。”
“我这就要回南阳郡了,你跟老七就留在这儿,好好盯着京城的消息。”
“好!”
……
同时,沈府后院中,
“林家的人走了?”一位身着曲红襦裙,外罩桃红白底芍药衫的妇人半靠在美人榻上,看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百枝。
“回娘子,人刚走。”百枝垂首应道。
“那就让我们的人也出发吧。”妇人收回目光,悠悠地将视线转向自己刚染了蔻丹的指甲上,语气轻柔。
“娘子,恕奴婢多一句嘴,要是这事儿让姑爷知道了……毕竟大公子和微姑娘的婚事,是老爷和老侯爷当年亲自定下的,您这么先斩后奏,只怕……”百枝不由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