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由两位副将带兵装作主力,将敌军主力引入天回关峡谷,并拖延敌军回援时间,其他副将则各自带兵从不同的路线攻入敌方大营,大爷和二爷则坐镇后方。其中,大爷命令曾副将,只要完成了扰敌任务,就立刻带兵回程支援。”
阿洱缓声讲述着天回关之战的事。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所有人都按计划领兵出发了。可是,大约两刻钟后,原本负责诱敌的两位将军忽被他们部下送回。属下亲眼看到,他们二人都发着高热,口吐白沫,神志不清。
而那时开战在即,战事耽误不得,于是大爷他们就决定,由自己顶上这二人的位置。
只是,在出发之前,大爷突然命属下留下来看守后方,并将此物……交给了属下。”
阿洱当即从胸前掏出一个带着暗纹的布袋,双手奉到林知意面前。
眼眶逐红,“大爷说……说若他们这次回不来,属下就必须亲手将此物交给下一任家主。”
林知意听完,低头看向暗袋,久久无言,一时觉得此物重愈千斤。
少顷。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正色将其接过。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会突然失踪?”
阿洱:“就在大爷他们走的当晚,属下按例巡查军营,却没想到突然遭到不明之人的刺杀。诡异的是,属下与那些刺客的打斗声明明不小,但竟然没有一个士兵过来支援。
因此属下知道,自己不能再在军营里待下去了,于是没再强撑,借机逃出了军营。
属下又担心大爷他们也会出事,就想着去给他们报信,但是……”阿洱说到这儿,手狠狠捶向椅把,神色愤恨,“但是属下快要到峡谷的时候,又遭到截杀,还差点死在那些人手上。”
“如果……如果属下能早点到那里,大爷他们就不会错失撤退的时机,或许就不会……”阿洱声音越来越小,猛然从椅子上起身,重重跪下,低头垂泪,“大姑娘,属下无能,您处罚属下吧。”
林知意睁大眼死死盯着手里的暗袋,泪珠无声一滴一滴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一股戾气自心底翻涌而出,冲得她目眦欲裂。
阿爹他们……或许已猜到有人设局。
可他们……可他们依然选择以身入局。
更没有中途撤退,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死死拖住敌军主力,才换来了这场胜利!
林知意顿觉心脏绞痛,紧闭双目,眼泪流的越发多,嘴唇沾泪发颤,悲怒交加,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姑娘……”阿洱担忧地看着她。
半晌。
林知意用力擦净脸上的泪水,竭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重新睁开眼,看向阿洱,“你起来吧,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尽力了。对方是筹谋已久,你是临陷危局,又怎能相抗。”
“姑娘……”阿洱眼眶红得越发厉害。
“起来吧。”
“……是。”
“你此一路辛苦了,身上的伤可完全养好了?”林知意又问道。
“谢大姑娘关心,属下的伤已经无碍。”阿洱更觉惭愧了。
“那就好。”林知意点头,“若后面又有不适,记得早点看大夫,别硬撑着,我不喜欢身怀伤病之人为我办事。”
“是,属下谨记。”阿洱颤声道。
“好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不利于养伤。”
“是。”阿洱低下头,满眼惭愧和感动。
阿洱告退后,林知意便打开了暗袋,发现里面是一张纸条以及一个玉牌。
玉牌通体莹白,正中刻了一个‘林’字,此‘林’字龙飞凤舞,说实话,字迹远胜祖父他们,似是大家之作。而纸条上,则写了一个地址。
巧的是,这个地址就在临水县。
……
何进保一家是在天色暗到快要看不清路时,才带着脱谷机回到家里。
结果一回家,就发现长子一家已经在吃饭了,不禁怒从心起,“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啊,我们在外辛苦了一下午,你们倒是先吃上了,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啊?”
何家业撇撇嘴,理直气壮,“阿爹,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
何进保当即哽住,不由想到小儿子一家在外干活晚回的时候,他和老大一家也是这么干的。
原来,老二他们那时候是这种感受。
想到这里,何进保一时觉得难堪又后悔。
何家义这时淡淡开口,“大哥说得对,一直都是这样,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吃饭吧。”
于是这顿晚饭就在一家子的沉默中结束了。
本来余氏还想跟以前一样让刘氏收拾厨房,不想话刚出口,就被何进保厉声呵斥,“怎么,在家当了十几年的姑娘,现在就想来我们何家当太太了?一天什么活都没干,尽吃白饭了。你要是在这儿干不了活就回娘家去,我们何家可养不起你这种儿媳妇。”
此刻,何家业终于真正意识到,阿爹跟以前不一样了。立即转头对呆住的余氏道,“愣着干什么,没见弟妹都累了一天吗,还不赶紧收拾?”
余氏条件反射地想反驳,却看到丈夫极力暗示的眼神,加上也被公爹的话吓到,于是只能憋屈地老老实实收拾起碗筷。
何苗苗三娃看到这一幕,心里痛快至极,积压多年的怨气和不甘在此刻消散殆尽,更是雀跃不已。
太好了!他们以后不会被欺负了!不用受委屈了!
林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这时,何进保又对何家义语重心长道,“老二啊,以后你就安心地帮林大姑娘做事,好好种地,家里的其他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以前的事……是阿爹做错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再偏心,你也别怨阿爹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