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瘟疫的事,爱尔兰被楚司归留在了楚家养病,而戚婉玉,当然是回了戚家——楚家也没理由把人家女儿抢在自己家里养病。
而楚司归这几天一直忙着照顾爱尔兰,也没有分心去注意其他事。
等到这次,爱尔兰高烧终于退了,他才能松一口气,闲下心来想其他事。
这一想,就不对劲了。
——禾禾不知道跑哪去了。
虽然之前她也经常待在自己的房间构思设计,但到了饭点还是会下楼一起吃饭,而这次竟是晚饭也没有吃!
楚既成忙着处理青帮的事,所以一般都是楚司归和楚既成在餐桌前吃饭,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楚韶禾下楼,于是心里感到一阵不安,连忙上楼查看情况。
“叩叩叩。”
无人回应。
“难道禾禾出去了?”刚这么想着,楚司归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碰击声——像是花瓶摔碎在地的声音。
屋内明明有人!
他立马推开门,就见楚韶禾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在她脚边是被她不小心碰碎的花瓶——她最喜欢的一个花瓶,几年前从拍卖会上花大价钱买来的。
而她,则趴在桌子上,双手之中还圈着些什么——不像是在保护,倒像是在欲望的深渊里......犹豫和挣扎。
楚司归直觉那不是个好东西。
他快步走上前,近了,才发现楚韶禾手里还握着个打火机。
……他已经能猜到楚韶禾环着什么了。
一股难以控制的愤怒和无穷尽的愧疚如浪涛般涌了出来。他走上前,粗暴用力地夺过那个东西,拿起来一看!
果然……是那个加了大麻的熏香。
楚韶禾见被发现了,也不再隐藏,而是认命般的把头埋在桌子上,双手抓紧桌沿,指尖泛白,青筋暴起。
被欲望不断冲刷的她眼神早已空洞,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般……她不想让自己这个样子被发现。
所以她埋着头,缓了几个深呼吸后,才抬起眼来,眼中却仍是没有聚焦,用着细微的声音喃喃道:
“哥……”
楚司归哽咽一声,终是忍不住,用力地环住了她。
“是哥哥的错……”
他为什么没注意到禾禾的异常?!
他为什么没想起大麻的成瘾性?!
要是他能细心一点、要是他能料到这一切!!!
“啪——!”
楚司归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力气之大使他整个头都偏了过去,白皙脸上的红色掌印清清楚楚。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当年也是,要不是我的疏忽,你……!”
楚司归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着颤……十几年前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要是这次他再来晚了……
楚司归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声尖锐的鸣叫声,刺激得他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他眼前颠倒。
那只差一点就可以握住的手伴随着窒息的无力感重新浮在眼前。
——那是折磨了他多年的噩梦。
他握着楚韶禾衣袖的手变得更加用力,像是怕失去什么般紧紧地拽住了她。
楚司归头痛欲裂,冷汗完全浸湿了后背……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的幻觉。
那是……为了赎罪。
楚韶禾吸了一口气,压下咳嗽的冲动,等到自己发音不再颤抖后才张口说:
“过去的事就别再谈了。”
话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楚司归心脏似乎都停止跳动了,随后,在听见楚韶禾的话时,他才产生了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往事暗沉不可追,而她……
就在眼前。
于是,分崩离析的世界也开始拼凑起来了,撕裂感和尖锐声同时消失……他活过来了。
“好,不谈了……我扶你去床上坐着。”
楚韶禾靠在床头,苦笑一声。
“本来前几天都挺有力气的……我还以为我好了。”
“没想到……今天又发作了。”
要是楚司归再来的晚一点,她真的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点燃那个熏香吗?
……她不能保证。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切情绪都已被她沉入眼底。
“我没事。”
“嗯……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
说实话,楚韶禾根本没有一点食欲——上瘾导致无法控制自己行为所产生的自我厌恶感让她一直处于反胃状态。
她没吐出来就不错了,还让她吃东西?
——怎么可能?!
楚大小姐一百个不愿意。
“……好。”
一百个不愿意的楚大小姐冷着脸点了点头。
看见楚司归亮起的一双眼,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半晌后又不放心地说道:
“我喝粥就行了。”
“我知道……我这就给你端上来。”
楚韶禾靠在床上扭头看向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楚司归想到了什么。
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个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意外……仅仅是个意外。
但她也明白,对于楚司归和楚既成来说,那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伤痛。
是他们刻意避开的、不再谈论的伤疤。
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却也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因此,他们总是纵容、溺爱着楚韶禾,能包容她的一切。
就像几年前,她一下在气头上,把租界的一个外交官给打了一顿,差点就送那人去见上帝,他们都不曾责骂过她一句。
楚既成更是动作迅速地把她往法国大学里一塞——对外说是让她自己在国外好好反省,实际上就是怕那些人报复她,好让她远离那些人身边。
对外说是要她勤工俭学,可每月都会托人给她寄一大笔钱,还动用着各种关系让法国位高权重的人照顾她。
别人只当楚大小姐是楚家捧上天的宠儿,但楚韶禾知道,那一系列宠溺的行为背后——
爱意有之,愧疚也有之。
但……事已成过往,又何必追忆?
一切都过去了。
不一会,粥就被楚司归端了上来,防止被烫伤,他贴心地在碗外面围上一层布,然后又搅了搅粥,确保它维持在一个可以直接入口的温度,才递给楚韶禾。
看着楚韶禾接过后,他又不放心了起来,想自己喂她喝,却又顾忌着楚大小姐的面子不敢开口,犹豫挣扎之色都写在了脸上。
楚韶禾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呃……那个……要不要我喂你?”
“滚。”
“好咧!”
“……”
瞧这熟练的可怜样。
楚韶禾竟没忍住,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同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