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灯，唯一的光线便是门外洒进的月光，所幸他们视力还都不错，勉强能看出来，那躺在地上的是个人。
——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他四肢僵硬地被放置在地面上，肤色惨白如纸——没有丝毫夸张，那干瘪的、凹陷的雪白外壳，可不就是纸扎的皮肤吗？
他的双眼也坍塌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口对着屋顶，嘴巴诡异地张大，张嘴的用力程度甚至让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即使他面容畸变，原先的黑发也化为“白纸”碎成一地。
即使他削瘦干瘪，原先的肥肉都陷成“低洼”凹凸不平。
但还是可以判断出、
但还是可以根据衣着判断出、
那是黄家明，青帮的二堂主。
楚司归沉默了，连大拇指和食指都不安地捻动着，片刻后，他才说:
“身体完全干瘪了……像是话本里的被那些狐狸精吸去了阳气的人。”
饶是能面不改色地在京观尸塔面前啃着军粮的楚既成，此刻都变了脸色。
他补充说:
“更像个纸人。”
这本是无意一说，却意外点醒了二人——之前见过的纸人……真的都是纸扎的吗？
“那……！！！”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的视线完全被尸体的肚子给吸引！
……那空瘪肚子正在逐渐隆起！！
如吹气球一般，原先紧贴着的皮被逐渐拉伸撑大，不仅如此，那肚子上的皮还在不安分地蠕动着，像是有什么凶猛的怪物在里面挣扎着、挠动着——然后撕破皮肉冲出来！
“退后——！！！”楚既成大吼一声，原先就警惕着的两人立刻转身朝后跑去，一个飞扑趴在了地面上！
“砰——！”
爆破声从屋内传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黑色的冲击波和腐烂的、如堆积已久的淤泥一样的恶臭味。
“这个味跟放在日头底下暴晒了一个星期的尸体味一个样！”楚既成捂着鼻子抱怨道。
两人反头看去，只见原先隆起的肚子早已破了一个大洞，飙出一滩黑色的、粘稠的液体……等等，这液体怎么还在动？！
“……是虫子。”楚司归上下嘴唇轻轻一碰，神情有些恍惚，还没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
——那一滩分明是密密麻麻的蠕虫！！！
“呕——”他们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干呕声，不用反头也知道，定是有许多人吐了。
但这场面，任谁都做不到波澜不惊。
楚司归揉了揉眉心，颇为挫败地说:
“黄家明死了，那人跑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这次算是失……嗯？！”
“踏、踏、踏！”
急剧的马蹄踏着“簌簌”的落叶从前方奔来，楚司归惊疑的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林木中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一旁的楚既成自然也看见了，他不解地说:
“是禾禾？他怎么来了？”
“……爸，她马后面是不是拖了个人？”
楚既成定睛一看——还真是！
她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根绳子，把那人的双手给捆住，绑在了马后！
吊着长长一根身子，那人原先还想站起来跑两步跟上马，可奈何马的速度太快，只得又倒了下去，脸朝地被马拖着在地上摩擦。
他胸前的衣服早就磨破了，胸膛正不断淌着血，在马经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血路！
听得出来，是很痛的……毕竟一路上那人一直在惨叫，连马蹄声都无法掩盖住。
楚既成觉得腿有些发软，他眼神空洞地喃喃道:
“……这又是谁惹到大小姐了？”
他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
“虽然……但是……这样会出人命的吧？！”
“再这样下去，胸口都要磨出个大洞，肠子都能流一地了！！”
还是楚司归稳住他的心:“禾禾已经长大了……做事应是更有分寸了的，不急，等她来了再问问。”
楚韶禾自然是看到了他们的，她策马至他们面前停下，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马后牵着的那个人。
“人，我抓回来了。”
“我看到你抓了个……嗯？你抓了谁？”楚既成后知后觉嗯了一声。
楚韶禾懒得废话，直接长鞭一甩圈住那人的脖子就往前一拽！
鞭上的倒刺捅入他的皮肤，他仰起头来痛的嗷嗷叫，然后用双手把鞭子往外扯，试图减轻痛苦，但这也让在场的人都看清了他的脸！
“是他？！我还以为他已经跑了！”
——此人正是会巫蛊之术的老人！
楚司归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看，而是转头略带担忧地看向楚韶禾:
“禾禾，你身体还没好，怎么想到出来抓人？”
楚韶禾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再怎么样我抓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又暴怒起来，用鞭子把人扯到自己面前，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哪经得起这么一踹？他直接被踹得打了几个滚，却又被鞭子束缚住了勒着脖子又滚了回来！
只听得那人发出一阵猛烈的惨叫:“啊——！！！”
一旁的楚既成和楚司归默默站直了，乖巧弱小又无助地对视一眼——
嘶……果然是生气了吧……
出了一口气的楚韶禾这才说到:
“爱尔兰和戚婉玉突然发烧病倒了……和我之前的症状一样。”
听见爱尔兰病倒了的楚司归一下急了起来:
“你是说他又对爱尔兰她们下手了？！”
楚韶禾点了点头。
“咳、咳咳咳！！！”
倒在地上的人急了。
“咳！不是我！我什么、咳咳！什么也没做！！！”
楚韶禾冷笑一声:“哦？”
她咬牙，又是用力一鞭挥在他身上！
“除了你还有谁？！”
“啊——真不是我！”
楚司归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一拳打了过去！
“原以为你会消停一会，没想到你这么不安分？！”
那老人留流着鼻涕淌着泪，咽下口中的鲜血，还想解释，可楚司归根本不给他机会，又是一拳砸了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
最后还是楚既成担心人就要在路上被这么活生生的打死，才开了口:
“……先回去再说吧。”
几人动作迅速地回了楚家把人关进了楚家的地牢就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客房。
而王妈早已在门口等候，此刻见楚司归开了房门就想往里面冲，连忙阻拦起来！
“少爷，使不得啊！”
“她们、她们根本不是受了什么邪术——那是瘟疫啊！”
“……瘟疫？！”
“……”
在场三人都沉默了，他们十分默契地想到了就在不久前，那个……被他们打得嗷嗷叫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