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中。
只见黄淮和杨溥相视一笑,一扫之前的唯唯诺诺,挺身而出。
仿佛他们病弱枯瘦的身躯中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
黄淮伸掌掩嘴咳嗽几声,不动声色将手掌藏入袖中,义正词严:
“臣附蹇大夫胡侍郎郭侍郎之议!”
“陛下富有四海,想纳什么样国色天香、知书达礼女子不可得?”
“若陛下有所求,想必在堂诸公,都恨不得将未出阁的女儿孙女送入宫中,和陛下结成亲事。”
“可陛下依然对微末时结识的一个身份卑微妇人念念不忘。”
“纳唐氏为妃,正足以彰显陛下的念旧之情、怀恩之心、守信之义。”
“能为陛下这样的有情有义君王效死,是我等臣子的荣幸。”
“臣谏议,当速速迎唐氏入宫,册封为贵妃。”
杨溥淡淡一笑,四面拱手,姿态虽拘谨内敛,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臣与黄学士意见一致,附大夫胡侍郎郭侍郎之议!”
黄淮和杨溥这两位洪熙遗臣,彻底倒向新君。
内阁三比二,支持朱瞻墡纳唐嫣为贵妃!
新君险胜太后和以夏原吉为首的文臣集团一筹。
而且,新君决定性的优势,正是来自于被文臣集团牢牢把控的内阁!
文华殿内,顿时哄闹开来。
嗅觉灵敏的官员,无不惊异于朱瞻墡的莫测手段。
新君和太后以及朝廷重臣的权力争夺,天平已逐渐倾向于新君。
他们都能看出,新君这是要收回朝政大权,立威施政了。
局势已经明朗。
功勋武将,骑墙派官员纷纷下场,支持陛下纳唐氏为妃。
群情汹汹,很快,夏原吉那一撮人彻底落入下风,支支吾吾闭上嘴巴。
见大势已去,张太后恼怒至极掀开珠帘回到里间,独自坐在绣凳上生闷气,不再多说。
于是,四妃的前两个人选,贵妃和淑妃已定。
唐嫣册封贵妃,孙若微册封淑妃。
马上就有官员上奏,四妃还有德妃贤妃空缺,宫中妃嫔才人婕妤等都未齐备,毛遂自荐要为圣上搜集天下美女,充实后宫。
朱瞻墡无语瞥了眼这个品秩不太入流的官员。
一个个尽是骑墙观望、希冀攀龙附凤的狐假虎威之辈。
“不用了!”
朱瞻墡冷哼一声:
“地方各处若有主动想要入宫的未婚女子,经当地官府筛选过后送来京城。”
“兴安!”
“由尔替朕把关!”
侍立一旁的兴安连忙应下。
朱瞻墡目光扫过群臣:
“德妃贤妃朕已有打算。”
朱瞻墡向帘后还在生气中的张太后礼数周全深施一礼:
“母后,儿臣打算征召朝鲜已故国王李芳远之女为妃,另外再让交趾承宣布政司在安南寻访陈朝皇室遗留的未嫁后裔。”
“德妃贤妃人选,儿臣打算预留给这两位属国之女。”
朱瞻墡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听得众臣一头雾水。
大明黎民百姓何止亿万,难道都挑不出能让陛下满意的嫔妃人选,选妃一定要选到番邦属国去?
况且番邦属国之女,多粗鄙无教养,纳入后宫陛下不觉得磕碜吗?
只是纳番邦之女为妃早有先例,洪武帝的例子不说,永乐帝晚年也极为宠爱来自朝鲜的权贤妃,群臣倒没有再出言反对。
满堂文武,只有极少数人隐隐猜到朱瞻墡的用意。
蹇义微阖的眼皮一抬,闪过一缕精光,旋即再度阖上,嘴角已挂上微不可查笑意。
张辅身躯微震,霎那间涌起激动神色,可很快黯然轻叹一声,整个人都萧索了几分。
利令智昏,悔不当初啊!
张太后余怒未消,倒没猜出朱瞻墡的目的,只是不冷不热应了一声:
“皇帝陛下已经大了,这些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何必来问哀家。”
于是,纳妃一事就这么过去。
不少朝臣将注意力全放在朝局权力争锋之上,没多少人留意朱瞻墡最后对德妃贤妃的人选安排。
一通繁文缛节。
皇帝纳妃也是一件大事。
当内宫宦官捧着凤冠霞帔敲响唐嫣居住的小院之时,可把唐嫣一家老小差点吓坏了。
唐嫣虽然不知因为此事,朝堂剑拔弩张,差点闹翻,可依然为之感动落泪。
唐嫣对此本没抱什么期望。
朱瞻墡登基之后,也从未提过此事。
仿佛已经不记得当初坂泉驿的那番谈话。
可唐嫣想不到,朱瞻墡竟是一刻不曾或忘。
唐嫣心情忐忑接过宫装,在父母孩子好奇目光之中热泪盈眶。
千叮嘱万嘱咐,让父母一定要带好孩子,又对已粗通人事的幼龄孩子淳淳交代,这才怀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踏入深浅未知的皇宫大内。
而此时,告病返乡的胡俨,终于应召来到北京城。
胡俨此时已六十五岁。
人生七十古来稀。
胡俨算是永乐洪熙朝间,如今还在人世的,首屈一指的大儒。
胡俨在洪武朝时中举登科,可官最大不过做到知县,到朱棣靖难成功,在解缙推荐下,胡俨以精通象纬气候之学,超拔进入内阁。
也就是说,朱棣对胡俨有知遇之恩。
胡俨此人学识满腹,聪明绝顶,可为人颇为赣直,自是当不好位置如此显赫的官僚。
之后被朱棣调去担任国子监祭酒(类似于国立大学校长职务),不再参与机务。
后来永乐帝重修《太祖实录》、《永乐大典》、《天下图志》,都是由胡俨担任总裁官。
到永乐帝朱棣不明不白死于榆木川,朱高炽继位登基,其中详情,以胡俨的脑子,自然有所猜测。
胡俨至此大失所望。
加上年岁已高,在赣直心态作祟下,干脆告病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按原本历史,朱瞻基即位后,也曾召唤胡俨进京,以礼部侍郎位置挽留,却也被胡俨毫不客气辞退,返乡当起了闲散老翁。
胡俨如此宿儒,心中自有一腔浩然正气养生,在家乡生活了近二十年,一直活到八十三岁才辞世。
期间不少朝廷重臣拜访,以师礼相待,胡俨从不言个人私事,每岁仅够衣食足矣。
在这浮躁险恶世间,胡俨孑然而立,犹自孤独守着儒家克己持正的原则,为后世儒生,立下儒家修身典范。
如此一个满身正气,性格赣直的宿儒,朱瞻墡也并无太大把握,说服他留在京城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
毕竟说起人品,朱瞻墡比之朱高炽朱瞻基,也没好到哪里去。
甚至阴险狡诈犹有过之。
沾染兄长之血的手,能否握上胡俨这位宿儒的干枯手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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