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看似平淡,却是一着“先手”,皇上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在心里种下了疑根。
见皇上不发一言,朱镇知他已心活。只待改日再敲打敲打,命韩望书休妻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这种事,他是很有经验,当时,他想达成勒令僧侣还俗之事时。他得知姜皇后与白云寺住持觉渡暧昧之事后,便是先鬼扯了一顿卦象,在皇上心里布下疑云。没隔多久,他便又跑到皇上身边,以此为由头,说了勒令僧侣还俗之事。
这回,他也只是依样画瓢而已。
而且,他觉得今日他的话非常及时,若是皇上疑心那个韩望书可是大事不妙。也是他运气,看出皇上对那个小堂妹乐容还有几分怜惜,便顺势将脏水够泼到桂南屏身上去。
孔城陌如何看不出来?
晚些时候,他便溜出宫门,寻到孔繁露的住处。
孔繁露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实在是沾了侄子的光,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有了污点之人,若再想出山也难了。好在年事已高,便在京都颐养天年。
令人欣慰的是,即便是这样,侄子还是很敬重他,有什么大事小情,还都来问问他的意见。
孔繁露私德有亏,可是人一直是聪明机敏,在人情世故上反应极快。他有时提点几句,倒是孔城陌这个年轻人想不到的。
“陌儿,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叔父,侄儿做什么事,那个朱镇都横插一脚。着实令人心烦。”
“他一江湖术士,并且非我族类。总不会笑到最后,倒是你好好在宫中站稳脚跟,无论谁当皇上,都会起疑心,只要有疑心,就会重用东厂。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听了叔父的话,孔城陌的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朱镇那厮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还不是韩望书的事。不知那朱镇吃错了什么药,偏要将那脏水都泼在桂南屏身上,说她是女祸,这样一来,韩望书倒像是毫无罪过,最大的罪过也就是娶错了妻子而已。”
“咦?要保全韩望书,只想对付桂南屏?”孔繁露奇道,“虽说他们是两口子,可是我对这位韩夫人并无恶感,觉得她磊落干练,是个人物。不知怎的,偏就一心扑在那个没嘴的葫芦上面去,和离之后,还是不长记性。”
原来,南屏从小跟着爹爹做生意,惯会笼络手底下人,只要是给他们桂家效力的,不管是多么不起眼的人,他们都会嘘寒问暖,笑脸相迎。
之前,孔繁露给南屏做艄公的时候,同她打过几次照面,南屏总是柔声慰问,大方赏银,是以,孔繁露对她印象极好。加上极为厌恶韩望书,很是为她可惜。
每每想来,都要扼腕叹息一番。
“是呀!我也不知那朱镇同桂南屏有何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孔繁露的眼珠转了转,说道:“整个京都与桂南屏有深仇大恨的人就是梅相的女儿梅若繁。想我在殊地的时候,那个梅若繁还曾经赖在韩家不走,当时韩望书已经娶妻,当时,真是闹得沸沸扬扬。”
“叔父,你不是说那韩望书是没嘴的葫芦么?怎的还有这么多风流债?”
“所以说,更令人生气了,一个瞎了眼,两个也跟着瞎了眼,去哪里说理去?”
“可是朱镇又不是京都人,如今从不出宫,和那梅家小姐怎么扯上关系呢?”
“梅家?”孔繁露沉吟片刻,眸子里闪出狡黠的光。
“陌儿,如今皇上最宠信的是哪位妃子?”
“之前,有一段倒是奔着皇后很亲,可有了白云寺的事情之后,也就淡了。如今,也说不好最宠信谁,总是隔三差五的换。”
“之前那些妃子呢?”
“如今,吃了朱镇那些劳什子丹药,很是沉溺美色,每日见得也都是新人。宫中的那些老人,已是许久不过问了!”
“这就难怪了。陌儿,你想事还是不够缜密,你忘了梅妃了!”
“梅妃?梅家小姐?她们倒是姐妹。可是,叔父,我还不是不太明白。难道梅妃和朱镇是故交,朱镇这才帮着梅家小姐出头,要处理掉桂南屏,让梅家小姐遂心?”
“呸!哪门子故交。睡出来的故交罢了!陌儿,那些门庭冷落的妃子的住处是无人看管么?”
“也不是无人,因皇上都不去,那些地方上夜的人难免会懈怠些。想露脸挣个前程的宫人自然不愿意去的,分到那里去的也是年纪大些,牢骚满地的,他们自然不那么上心。叔父,难道你说朱镇和梅妃?”
“多年前,我曾见过梅妃,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也难怪朱镇动心。想当年,梅妃也是个人物,家里安排的婚事不同意,硬是要进宫,进宫的缘由竟是对皇上痴心,帝王之爱,还能作数?梅家的女儿都有些死心眼,这也不足为奇。”
“陌儿,你可以悄悄抓到朱镇的把柄,以后就不怕他和你作对了。”
“叔父,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捉奸,可是侄儿不明白,他既然做下如此丑事,为何我不去皇上面前告发他呢?”
“说你年轻还是年轻。你忘了皇上留着他在身边做什么了,是要益寿延年,是要炼丹药。若非如此,怎么会留他一个摩满教余孽在身边?他深知别人说不出太好听的话来,可还是顶着重重压力。就是因朱镇有用。”
“可是,梅妃呢?一个冷宫弃妃,有什么打紧?但因为你去告发了,皇上不能不处置给他戴绿帽之人,可没了朱镇,谁给他炼丹,谁能助他寻欢作乐?这样,皇上就会迁怒与你的多事。你这又是何苦?”
“除非,你能寻到顶替朱镇之人,让皇上知道,没了朱镇,也不耽误他的丹药,这样,你的告发才算是能达到目的。在你找到能够顶替朱镇之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明白了么?”
孔繁露的一番话令孔城陌心服口服。只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