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三更刚过,曾青墨就听见了桂府的丧钟。他忙去隔壁房间唤醒石蜜。
“石姑娘,难道被你说中了,是红叶出事了?姨丈怎么办,我这就要去桂府去看看。”
“我随你去。”
桂金山呆呆坐在那里,他的身旁是红叶还未来得及入殓的尸身。
“姨丈,你节哀。”曾青墨忙上前握住了姨丈的手。
“墨儿,屏儿,你们回来了?”桂金山表情平静,并没有看清楚来人。
“姨丈,这不是南屏,是石蜜姑娘。”
“屏儿,爹爹知道,你不喜欢爹爹忘记你娘,不喜欢爹爹又娶了新人,可红叶没了,她吞了生金,不声不响就没了。”桂金山说话时,神色怪异。
“姨丈,我和你说,这不是南屏……”
“曾公子,桂老爷好像是迷了心智,痰迷心窍,你不用再解释了。”
果然,桂金山说完后就轰然倒地。石蜜早已掏出银针,紧急施救。
桂金山吐了一口浓痰之后,悠悠醒转。
这才清醒过来。他这大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知道先处理红叶的后事要紧。
“石姑娘,方才是你救了我,桂某不胜感激。”
“墨儿,你回来得正好,这丧事你便帮着操持操持。当务之急,是选块上好的棺木。”
曾青墨心知,富贵人家注重“事死如事生”,在棺料的选择上更是丝毫不马虎,“姨丈,想是要选块上等的金丝楠木。”
管家多福便说:“听说,西郊柳家有块祖传的上等的好木料,当真是黄中带绿,绿中带黄,色泽鲜艳。”
“那便去采买。”
“可是听说那是柳老爷预备自己百年之后用的,千金不换。”
桂金山道:“千金不换,便万金。他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子老板,也不怕镇不住万年不朽之物。”
“是,老爷,多福这就去办。”
“父亲,我问你要些银钱你推三阻四,可是你对这个女人倒是慷慨,买块棺木都花上万把两银子,还说怕那绸缎铺子老板镇不住那金丝楠木,红叶她一个小小丫环就能镇住了?”说话的正是桂晚平。
“你这个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桂金山本来颓然而坐,听了晚平的话,不由地坐直了身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怎么就是胡说,你什么事都听这个女人的,对姨娘则是不闻不问,依我看,她是良心不好,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将她收走的!”
“你这个畜生!”
“我说难道不对么?你自己做得出就不怕别人说,今天正好表哥也在这,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父亲,你不是最疼大姐么,她不是也是几年未回来看你么,她不回家,难道不是因为红叶的事么?如今,红叶这个绊脚石也没了,我看正好将大姐叫回家来,商量商量分家的事。”
“我就算把钱都扔进河里,也不给你一个铜板,你死了这份心吧。”桂金山的气息都急促起来。
“你凭什么不给我?难道我不是姓桂的,难道我不是你的骨血?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你偏疼哥哥姐姐也就算了,谁让人家是嫡出呢,谁让人家托生在太太肚子了呢?可我没想到,连红叶这么个在府里打杂的丫环,你都像是如获至宝,柜上的事她管着,家里的账她把着,连口气都不让我们喘。府上的猫啊狗啊都恨不得踩上我一脚,父亲你看得特别解气是不?早知道就别将我生下来,若是我生下来,就一下子勒死我,你老人家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桂晚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倒是声泪惧下。
“来人啊,拿绳子来,现在勒死你也不迟!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桂金山嚷道。
“晚平,你莫要闹了,任你有多少话,多少委屈,非要在今日说么?”曾青墨担心这父子俩再争执下去,桂金山又要晕厥,忙出言呵斥住晚平。
晚平气急败坏,可听见表哥出声了,却也不好反驳。
因曾青墨这人本就豁达,他虽自幼同南屏、晚钟交好,可也从未跟着歧视过断云轩费姨娘几人,相反,在晚平银子不够用向他开口时,他每次都很慷慨。
“表哥,你在我们桂家时日已久,应当知道我不是在胡说八道。”
“晚平,你听表哥的,先退下好不好,姨丈刚被施针,你非要将这些话来刺激他么?”曾青墨挽住晚平的胳膊,这才将他拖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