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墨向来脾气温和,可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中有气。
“石姑娘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石姑娘是个大夫呢。这年头,倒是不怕请不来大夫。”
石蜜从没听过曾青墨用如此语气说话,依旧冷着声:
“也是,曾公子有的是银子,哪里担心请不到人呢?照你这么说,石蜜走这一趟,实属多余。”
她说着,便用力扯了缰绳,欲调转方向。
曾青墨自知失言,本想说,即使有千金、万金,也寻不到有石蜜这般高超医术的。可这话听上去,还是只单单将石蜜当成是个大夫。
一时之间,伶牙俐齿的他不知如何措辞,便默然在那。
石蜜见他不开口挽留,更觉没趣,便抛下句:“告辞!”
“就这么不愿意陪着我?”曾青墨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身上有病,倒是可以花银子寻大夫,可心上不舒服,除了石姑娘,别人怕是治不了。”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石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心也怦怦地跳了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闷声说道:“快些赶路吧。”
两人一路尴尬着到了烟城。
寻了客栈落脚之后,他们商量着,桂金山年事已高,听了之后着急,万一生出些什么病该如何是好。
“不如这样,等红叶出来时,我将此事单独告诉红叶,叫她有个应对。”石蜜道。
果然,次日一早,在渡口处不远,石蜜见到了红叶。
“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我根本不懂。”红叶一开始将她认作是南屏,后又发觉不是。
听得她说些话很是警觉,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桂夫人,我所言非虚。”石蜜说着,便撩起袖口,一个万字符赫然在她的手肘处。
“你现在相信我是摩满教的人了?我幼年时,在教内看见你的画像,那本册子不知还不在朱镇手里。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就算是没有那画像,朱镇想要对付你,也是易如反掌。”
红叶险些颓然倒地,不住地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又想起来对付我……”
石蜜不知是朱镇是被梅若兰撺掇着,要把梅若繁的忙来对付桂家,她想着朱镇这个人做出什么缺德事也并不稀奇,于是说道:“桂夫人,纠结于过去的事情,也是毫无意义,这事本与我毫无关系,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小时候都受过什么样的苦楚,我也是物伤其类罢了。”
“石姑娘费心了,方才看你长得很像我们府上的大小姐,还以为你是桂家的亲眷,谁知也是个苦命人。”红叶长叹了一口气,泪水涔涔而下,“他们那些手段,就算是过了这许多年,我会做噩梦。”
“倒是没那个福气和桂家攀亲。”
“你说的对,咱们的出身怎样就是怎样,任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是我之前想的太好了,你不必一口一句桂夫人,还是叫我红叶吧,我能自在些。”
“石姑娘,你是从京都来的人,见多识广,你说说看,此番我对带走了之后,会如何?”
“听说东厂那边很会折磨人。”
红叶抹去泪水,脸上显出刚毅的神色来,“他们怎知我甘愿被折磨?”
“这些年来,什么歹话我都听尽了。可是谁又能相信,我嫁给老爷,并不是贪慕荣华,我自小便流离失所,从来都不知家为何物。而老爷,是我遇上的第一个男人,他怜我惜我,我嫁给他之后,他更是满心疼我,我生下晚榆之后,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全是欢笑声。我有时候有些恍惚,经常问着自己,我红叶,也可以过得这样幸福么,我配得上这样的日子么?”
“我知道,为了我,老爷为外人不齿,为了我,大小姐和他闹别扭,几年都未回家。而我却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还将给桂家带来灭顶之灾……这天下再没有我这样自私的女子了……”
“桂夫人,哦,红叶,你也不要这么伤感,总会有好法子。”石蜜想起在摩满教担惊受怕的日子,也时常在梦中惊醒,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她没有红叶这般大胆,还敢嫁人、生子,那些噩梦总会时不时地侵袭过来,压得他翻不了身。
“若是情势不这么紧急,若是真有好法子,你就去府上同老爷商量了,还用得着先来找我?”红叶悲凄道,“可是,朱镇也不要想的太美了,东厂再厉害又如何,总不能撬开死人的嘴。”
石蜜听了这话,大觉不妙,再想说话,见红叶已经乘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