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令僧侣还俗,这一轰轰烈烈的运动,比预想的来得还要快一些。
据说是圣上担心求情的人太多了,做起事情来总是麻烦,这件事倒是做得当机立断。
从京都开始向各地蔓延,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是京都一处,被勒令还俗的僧侣数目达到将近三万人。
这些消息南屏都是听府尹大人处听说。她本来以为,这些事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毕竟矿上的事都令她忙得头不抬眼不睁。
只到有一日,沈周章慌里慌张地说,“南屏,你们是不是收容了从白云寺来的人?”
南屏点了点头,“怎么,大人,这是不能收容的么?”
沈周章道:“别的僧侣都好说,唯有这白云寺,现下却是沾不得。昨日,那白云寺的住持觉渡被当街杖毙了!”
“所为何事?”南屏追问道。
“影影绰绰的是听见皇后有些关系。”
“大人,有件事南屏不大明白,便是有这么个来人,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将军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哪个泄露出去的都是极有可能的。”
回府之后,南屏同韩望书商量一下,还是给了觉民一笔银子,打发他离开了。
韩望书觉得这件事做得不甚地道,“咱们明明都已经答应他了,如今又出尔反尔……”
南屏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听府尹大人的话头,咱们已经是被盯上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这边的大事暂且压下,却听得老宅处倒是热闹非常。
韩老三的大女儿清姐儿不知道怎的,就同厉玥儿吵了起来。
说起因是一普通的玛瑙坠子,说是韩长亭的本打算赏给清儿,可不知为何那东西又带在厉玥儿身上了。
清儿一向是不让人的,见到手的东西飞了,如何能忍受了这场气。一怒之下,就跑去月明阁同厉玥儿理论。
厉玥儿原也不知道那坠子是韩长亭答应给清儿的,见小孩子眼热也没有往心里去,再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正想着索性给她就好了。可是没想到,清儿小小年纪,说话极为尖酸刻薄,一开口便是勾引主子的下人之女,这话厉玥儿如何能忍得了?可是她是有城府之人,知道不管什么缘由,和这小孩子理论就是没有道理。
可白如梦偏不这么想。她横是不管这些的,便说道:“清小姐,说这些话好没意思,厉姨娘是伺候你祖父的人,哪容你这么口无遮拦的。姐儿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生事才好。”
清儿姐听这话,却笑了起来:“你又是哪位?说这个厉玥儿是伺候我祖父的人,你又是伺候谁的人?你之前不是伺候我爹的人么?你这猫狗一般的人也敢来说我的不是,这当真是好笑!我今日儿也不是来生事的,那坠子祖父既给了我,我就要带回去。要不是不给我,我今日便不走了。我凭什么叫你们这等下人欺负了去?”
厉玥儿到底是年轻,还存着小孩心性,便说:“清小姐如此不讲道理,那我就陪着好了。这坠子本就是老爷的东西,他乐意给谁就给谁,又不是我从小姐你手里抢来的,你不痛快也没办法。”
白如梦被羞辱了之后,脸更是红一阵白一阵,说道:“我是伺候哪个的,不用像你这个小丫头交代。你娘今日好了么?你不再跟前照顾着,跑到这边胡闹。”
自打邱幽云出事之后,廖霜红隔三差五便疯疯癫癫,府里上下已经人尽皆知。白如梦说出此话,也是有奚落的意思,清姐儿如何能听不出来?她平时最讨厌大家伙议论她娘的病情,听见这话,就受了很大的刺激,“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说我娘?”
她说着,不顾丫鬟的劝阻,便直直向白如梦冲了过去。
白如梦见状,吓了一跳,朝着旁边一躲,清儿姐便扑了个空。额头正好磕在桌角,登时便流下鲜血来。
厉玥儿和白如梦都吓傻了,还是一旁经久老妪传了大夫,将那清儿姐包扎好了送了回去。
这天夜半,韩长亭正搂着白如梦东拉西扯,便听得有人用力凿月明阁的大门。
“老爷,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能是什么声音?也无非是敲门声,只是这人倒是用什么东西敲门了,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些。”
韩长亭说着便披上衣服,白如梦也跟着出去,却见一披头散发的女人正举着个斧头,一下一下地砍着月明阁镂空的雕花门。
那人不是廖霜红又是哪一个?
“老三媳妇,你这是做什么?三更半夜的,这日子是不想过了么?”
“到底是哪个贱人伤了我的清儿?到底是哪个贱人伤了我的清儿?”廖霜红也不叫人,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一句。
“清儿?清儿怎么了?”韩长亭自然不知道清儿的事情。他第一反应是廖霜红疯病发作,跑到这里来胡闹,便厉声说道:“来人,将老三媳妇关起来,这么长久下去倒还像话么?”
廖霜红本就有些不正常,哪里会听劝?便使着一腔蛮力阻止那些人来拉扯她,哭嚎声不断。
次日一早,清姐儿再次来到月明阁,这才她不再客气,带着三四个大丫头进门就开始砸起东西来。
厉玥儿因昨日清姐儿在这受伤了,有些心虚,也不敢再动手,只是说道:“姐儿你又做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做什么?是你们同祖父说,将我娘捆着出去的么?你们欺负我还不算,还要欺负我娘么?我今日要和你们拼了!”清姐儿说着,也不顾额头上的伤,也跟着丫鬟们胡乱砸一气。
厉玥儿气得直打哆嗦,也不敢上前阻止。
消息传到波瑶阁,安夫人先是担心着清姐儿的伤。
珠串道:“那姨奶奶用不用去月明阁瞧瞧去,清儿小姐别受了欺负去。”
安夫人道:“清儿又多大本事,我知道,那两个小贱蹄子不能从她这讨到便宜去。如今,我也是懈怠了,老三屋里头这些个破乱事我还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了。如今,廖霜红又是那个样子,要是清儿再不厉害些,真要是有着被人家欺负了。”
“可是之前三爷不是说,那厉玥儿倒是同咱们的一条心的,这一来,是不是要结仇了。”
“一条心?哪里有那么多一条心?只要略微像点样子的,老三都说是和他一条心。没事的,叫那厉玥儿长长记性也好,左右清儿都是小孩子,她再不痛快也不能怎么样。”
就当人人都以为这事情已经了结的时候,谁料到,清儿却是个记仇的。
她受了伤,没什么人心疼她,还带累着廖霜红半夜被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指望不上,自己便长了心眼,想着让厉玥儿同白如梦吃点苦头。
有一日,她忽然想到,父亲身边之前总有着个小厮叫什么长青的,这些日子倒是看不见了。她记得之前这人还跟着父亲去了京都,同行的还有白如梦,当然这些都是她在波瑶阁听来的。
她记得之前父亲总是夸赞那个长青,说他怎么怎么机敏。这么机敏的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清姐儿很是疑惑。她偷偷去问珠串,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小姐,你好好个人儿,总理会那些水性儿人作甚?大人的事就让大人解决好了。”
“珠串姑姑,什么是水性儿?”
“小姐,可别再问我了,这也不是什么好话。叫人家听见可是要笑话的。”
清儿岂能甘心,她想了想还是直接去问了白如梦。
如今,白如梦见到清儿恨不得绕道走,哪里还敢惹她?
“我且问你,之前父亲身边那个小厮长青去哪里了?”
这些日子,与韩长亭每日都堕在温柔乡里,她简直是忘记了长青这个人了。骤然一听见,她不禁打了哆嗦。
“什么长青,我不认识!”
“你当真不认识么?去年年根底下,你们不是一道去京都来着么?”清儿已看出她有所隐瞒,又继续说道。
“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些说些什么。”白如梦说完,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那天夜里,她还是梦见了长青,梦见了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之时说过的那些话。
还有,被捉奸之后,长青对她的回护,唉,也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
清儿见被如梦如此闪烁,便一门心思要找到这个长青,可是她是个小孩子,又没什么银子,想找人,谈何容易?
她思来想去,还是去矿上找到了南屏。
南屏见是清儿,也是吓了一跳,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不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找人?”
“婶娘难道不记得挨了一刀的事情了?”清儿说着话的时候,和她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符。
“那么你这是要帮我喽!我想,你已经想好了条件吧。”
“婶娘,你救救我娘吧,你不是认识神医么,救救我娘的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