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的年纪足可以做南屏的父辈,且儿子白浪又是云儿、欢儿的开蒙老师,白浪总是讲二少夫人如何能干,对人如何和善。这一路见识到了,果真是不假,便笑着说道:“二少夫人果然了得,老夫倒要是讨教讨教。”
“老先生谬赞了,”南屏谦虚道,“我哪有什么正经本事,唯有靠这些旁门左道,哪里比得上白先生一肚子谋略。当真是见笑了!”
白术会意,大笑道:“那便是万金油,哪里是旁门左道了。”
黄南浦听得一头雾水,直问道:“什么万金油,什么旁门左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韩望书的嘴角都微微动了一下。
这时,小和尚在山门处招着手,“各位施主,请进来!”
众人快步上了台阶,小和尚说道:“各位久等了,现下正是饭口,请各位先用些斋饭。”
“刚才还不让进,现在就给饭吃了?”黄南浦说道。
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只说道:“粗茶淡饭而已。”
这时,便有位国字脸的老年僧人迎面走来:“一闵,这便是你所说的几位施主么?”
“是的,师父。”小和尚同南屏说:“这是我师父。”
“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法号觉民。施主要为何人做法事?”觉民说道,今日寺门却是不准打开,可徒弟一闵却是悄悄跑来,说外面来了一拨阔绰的施主。他当时就说,你眼皮这么浅,见过几个阔绰的施主?岂料,一闵用手扬了扬金叶子,问他这算不算阔绰。听得这样的人物要做法事,他不想错过,便冒着风险,又怕被住持瞧见,便先打发他们先吃些斋饭,只希望别露出马脚才好。
南屏瞧出这师徒二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早就起疑,“不瞒师父说,方才为了进寺里,我同小师父说了句谎话,我并没有什么法事要做。只是有些生意要谈。”
觉民道:“施主怕不是来拿我们这些出家人寻开心?”
“师父息怒!我倒是不敢。实不相瞒,我们是远道而来采购药材的。”
“采购药材应该去寻那些药户,施主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听到药材两个字,觉民神色微动。
“师父是聪明人,也应该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登门叨扰。我们这次需要大宗的竹叶椒。若是这事师父能拍板,我们也不烦二主。若是老师父还需要请示别人,看情形,寺内今日却是有大事。若今日不便,请师父给我个期限。也不会让师父白辛苦。”
觉民沉吟一下,方说道:“既是如此,也不用瞒施主。这事还需要同住持师弟知会一声,倒也不能确保一定能成。只是今日确是不便,任是谁住持都不能见得。”
听弦听音,南屏见他说的是知会还不是回禀,心中更是放心,便笑道:“师父都说是住持师弟了,哪还有不给面子道理。我们就等着师父的好消息了。”
听着南屏如此机灵又会说话,觉民也笑了一下:“明日暮鼓敲响之后,请施主来寺内寻我。”
“好。同师父办事,就是通体舒畅。”南屏原本也想着递给觉民金叶子,可又觉得不太妥当,她不能如对待癞头小和尚一般对待他。告别之后,别要转身离开。
“女施主留步!”觉民一时间倒是脱口而出,道明了她的身份。
这一来,南屏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见谅,实在是为了出行方便。”
“我看施主倒是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不久之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么?”觉民道。
久未开口的韩望书眼睛却亮了起来,“师父可是看出些什么么?”
觉民轻轻点头,催促道:“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众人会意,便齐声告退。出了山门,下台阶时,南屏同一位小公子撞了个满怀,她闻到细微的桂花香,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公子一眼,可一看,却怔在那里,这人看着极为眼熟,可却是想不起来。
她见那人的眼神之中也闪过一丝慌乱,更是笃定了这人曾经见过。她拽着韩望书的衣角,叫他回头,却见那人已隐在山门里。既是寺内有大事,为什么没人阻止那个小公子进去?或者说,这件大事就同他有关。
下了台阶,白术又道:“老夫少不得还要请教二少夫人,是之前就知道这白云寺里也做着药材的生意么?”
“不只这白玉寺,大抵看得过去的庙宇都会如此。他们自有着很多空地,先是自己种地,后来俗家底子越来越多,种植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僧人种植药材是不用交高得吓人的药根银的。”
“老夫居然是不知道,实在惭愧。”
“术业有专攻。老先生文韬武略,不用知道我们这些江湖把戏。”南屏轻笑。
韩望书道:“白老先生,你瞧方才那个和尚说话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欲言又止?”相比药材生意,他现在最关心的觉民说那些话。本想着是白玉寺的得道高僧,倒也不会胡乱说话,可想着那个小和尚见钱眼开的样子,也就不十分相信了。
“依老夫看,倒不像是故弄玄虚。他爱财是真,可有修为也是真。看似矛盾,实则却也是不相干。二少爷想明白即可。”
“老先生见教的是,是儒文狭隘了。”
知道这僧人已窥探到南屏的遭遇,韩望书很是高兴,他一直因这事悬着心,刺伤南屏的凶手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他见南屏却是心事重重的。晚间,更是和衣躺在床铺上一言不发。
若是往常,有了白云寺这些见闻,南屏一定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是小和尚怎样,大和尚怎样,白云寺又怎样,直说到他用口吃掉了她的声音为止。
“怎么了?不舒服?”韩望书探了探他的额头,也并未觉得烫,“累了?”
南屏仍是不答。
冷不丁听不见南屏说话,韩望书很是不适应。他凑到南屏的身边,小动作不断。可南屏仍是没有反应。
韩望书便更加放肆起来,就在他解下南屏衣衫的第一颗扣袢时。南屏突然嚷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