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不测,整个大厅内一时之间竟鸦雀无声,唯有邱幽云脖颈间的血汩汩流淌着。
少顷,神智恢复的韩远书这才抱起邱幽云,叠声呼唤着。怎奈邱幽云那一刺已是蓄力很久,出手狠决。韩远书眼见着她在他的怀中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待到李大夫赶来之时,已是回天乏术。
韩远书就抱着她的尸身,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地朝着红日楼走去,她的衣衫上还有血,一经挪动,那血便一滴滴落了下来,在莹白的雪地上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那红花像极了她的嫁衣上绣的那些花朵。
还记得当年,母亲一脸欣喜地来到他的病榻前说着:“我的儿,和你商量件事,我托人打听了,原本要伺候你给你做姨娘的那个邱氏,模样活计都不错,是个能伺候人的。只是她是邱知府的外室所出,在府里也不受人待见。我便寻思着,既是这样的一个人,咱们莫不如聘了她,做你的正头夫人,让她死心塌地地照顾你。”
韩远书哪里有心思听这些,也只说着:“母亲看着做主就是了。”
“娘知道,她出身小门小户,见识有限,你未必会心甜。可咱们如今……娶个大家闺秀,她未必能做好伺候人的活。虽说好些事丫环也可以做,可是体己人做的和丫环做的是不一样的。娘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有人能将你照顾的好好的,娘总有走的那一天!”韩远书记得,那时听母亲哭哭啼啼很是厌烦,可等母亲离世之后,才体谅到她为人母的那颗心。
邱幽云刚进门时,果真像母亲所说的那般手脚麻利,人也是怯生生的。他终日躺在那里,无论什么事都需要她的帮助,甚至是他们的洞房之事。他那么骄傲的人,落到如此境地也就罢了,他要度过那些难捱的白天还不算,现下连黑夜也变得如此难捱了么?
好在邱幽云很快便有了身孕,他再也不用在夜间面对一个毫无感觉的人,更讽刺的是还要靠这个人的帮助才能将那些步骤继续下去。
“也许,她嫁过来就是个错误!”韩远书相信,若是嫁与个寻常人家,以邱幽云爽利的性子,会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小夫妻恩恩爱爱,也许会有拌嘴的时候,可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再生上几个孩子,小日子会和和美美。只可惜,命运的作弄她入了这将军府,做了所谓的大少夫人。她得不到他的宠爱,走不进他的内心,又不甘于寂寞。她能遇到的只有老三,这难道就是她的宿命?
他之前对她诸多厌弃,嫌弃她世俗,嫌弃她不明事理,果真像她临死之前所说那般,他是看她一眼都嫌烦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有如此慷慨赴死的决心,并将所有过错都一并揽下。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又有多少手段呢?想也不知道她不是主谋,只是从犯。可是她全力保住了那个人。
韩远书知道,她不是没看清老三的嘴脸,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否认他。这份缘分是冤孽的、是错误的、是不值得的,可是她不敢认,若是认了,那就坐实了她这些年的所有付出都是笑话一场。也许,这个结局她自己是满意的。韩远书终于走到了红日楼,他还得打起精神,应付着邱氏的身后事,还有应对着已经懂事的儿子的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