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望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抬眼盯了南屏半响,面上却无过多的表情,便径直朝着浴房走去。
再然后,他倒是去了书房。
这个夜,倒很是平静。
翌日,南屏醒的很早,便去小厨房帮忙。
谭婆子见她进来,忙道:“夫人怎么这么早?”
南屏莞尔:“那日你的封肉做得很好,老爷都赞不绝口。”她一回身,见灶台便有个眼生的男童,约莫七八岁大,半边小脸都粘上了锅底灰,便问道:“谭婆,这是?”
“忠儿,快向夫人问好!”
这时,一个锅盖便飞了过来,南屏吓得一跳,险些摔倒。
她稳住脚步,刚要皱眉。
就听得“啪”得一声巴掌声,接着便是谭婆的呵斥:“不长进的东西,赶紧跪下,给夫人赔不是!”
这男童却没有怯弱地垂首认罪,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显然没有将方才的斥责放在心上。
谭婆子毫不客气,朝着他的头又敲了一下。
那男童才嘟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出去玩吧!”南屏轻语。
小男童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夫人真是大人大量,那孩儿是老奴的顶小的孙儿。原本他倒是聪明听话,五年前,他爹娘都染病了殁了。便一直养在老奴的身边。可身边的孩儿也实在太多些,总是顾不上他,他便会发出些奇怪的声音,说些奇怪的话,引旁人的主意,唉!你看他顽劣,心事很重很重。老奴知,他就是想让别人能瞧见他,哪怕是训斥也行啊!”
不知怎的,南屏竟有些心疼那孩子,便说道:“小孩子的事,不妨事。他是叫忠儿吧,回头我吩咐下,陪欢儿做个伴也好。”
谭婆子喜道:“能伺候小少爷,实在是夫人抬举他了。”
南屏心绪紊乱,一直在走神,仍旧帮着烧火煮粥。揉了揉额角,她连灶上的火候都掌握不好。
她煮的粥是清淡养胃的白米粥,配了几样小菜,一边翻炒,一边想着昨夜韩望书的模样。
她一点都不明白韩望书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之前那许多年,他们但是从来没有过争执。韩望书除了会交代几句家事,其余时候基本不跟南屏交流。而南屏也很懂规矩,从不越矩逾矩。
所以,南屏对韩望书的脾气,多数都是摸索着来,她也从来都是温柔知礼,可是昨晚的这回,她却是真的恼了。若他真是能借酒撒泼的人,她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看他被泼完水之后健步如飞的样子,她心中便知他是故意的,故意有话憋在心里,故意给她添堵。
可方才看见忠儿的样子,她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
韩望书如此反常,哪里能看出一点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影子?他流露出那份稚嫩、可笑、气人,也只是盼着旁人能注意到他?
南屏暗忖:罢了罢了,就当是方才被忠儿被锅盖飞了一下吧,这么想着,她便舒坦了许多。
保不齐这两日,还要设宴款待南舞,她不愿意和韩望书再僵持下去。
她舀了碗粥,走进了书房。
韩望书正靠在椅子上看书,见南屏进来,挑了挑眉,问道:“你做什么?”
“粥来了,趁热吃吧。”
“哦……”韩望书懒洋洋地合上书卷,坐直了身体。
南屏将粥递到他面前,道:“趁热吃吧。”
韩望书看了一眼那碗粥,眼睛亮了起来,可面容是木木的,他说道:“你喂我吃,好吗?”
南屏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她的脸倏地涨红了,咬了咬唇瓣,道:“疯了?酒还没醒?”
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似乎有些虚弱。
“南屏……”他拉住了她的手,他的声音低柔而诱惑。
南屏见他的眼睛红红的,眼底里写满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委屈,她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搅弄着碗里的粥。
她的动作极慢。
却不着急抬起勺子。
终于,韩望书再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指冰凉,仿佛一块寒玉,“南屏……”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砾摩擦在石板上,令她耳根子发痒。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屏见他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
南屏的手腕微微一颤,她抿着嘴,沉默片刻,最终端了那碗粥,舀了一勺子送到了他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