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觉得回到将军府后的日子恍然如梦,既不像真实发生的,却又能清晰描摹出细节。
特别是当韩望书在中秋节家宴上云淡风轻地讲出分家两个字时,南屏更是用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恐怕自己真是在做梦。
那一日是她回将军府半月之后,在家宴的前一日,韩长亭父女凯旋,更添喜庆。
可这顿团圆饭吃得倒并不太平。
起因是开饭之前,多日未归的韩远书回到了家中。这三年来,他鲜少回家,一直同香琦住在碧山巷内,他每年夏秋之交都会发病,四肢无力,高烧不退,病情会缠缠绵绵地会持续好久,这一回却是来势汹汹,直躺到前几日才恢复,故虽知南屏返家也并未回来探望。
“大哥,您回来了?”再见到故人,南屏倒是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韩远书轻点下头,抿嘴一笑,并无多言语。可南屏能看出他欣喜的表情。
韩长亭一向不重视那些虚礼,尤其是像今天的中秋佳节,男女并非分席。他一见韩远书落座,便开口道:“老大,今日倒是舍得回来了?”
韩老三闻言忙低头吃起东西来。
韩远书用余光扫到了韩老三,心知,必是他在背后搬弄是非。这三年来,因与大叶国交战,老二不在家中,父亲身体也一直不好,再加上几乎整个北地都人心惶惶,他也无暇顾及处理家中的罗乱之事。今日,各房头都得团圆,想着母亲墓前的树苗都已经粗壮了许多,本就觉得悲从中来。偏父亲听老三教唆,又开始耳根子软,讲些有的没的,当众向他发难,丝毫不给他留面子,更觉有气。可碍于这是中秋节、团圆节,他不好驳斥父亲,只是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邱幽云听见公爹当众训斥韩远书觉得十分难得,她早就受够了韩远书终日那张冷脸,便怎样也按捺不住想要烘火的心情,说道:“父亲,相公已月余没回来了,怕是忘记了红日楼的大门朝着哪里开了!”
“你闭嘴!”韩远书呵斥道。
邱幽云嘴巴轻轻抽动着,却不敢发声。
“老大,你未免也太霸道了!”韩长亭却接言道,“你日日在外面厮混,你媳妇也没说什么,可你若总是如此,冰哥儿一天大似一天,你就不怕他低看自己的母亲!”
不提母亲还好,提起母亲来,韩远书却是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说道:“父亲,你莫不是早就不记得明天是母亲的生祭了吧,也不记得我年少时,您是如何当着我的面训斥母亲了吧!”这三年来,每年八月十六,韩远书都会在母亲墓前等待好久,看父亲是否能对结发妻子有些顾念,可终究希冀还是一次又一次落空。
“老大,你这是在责怪我,你的老父亲九死一生从前线回来,还要受你的气么?”
韩老三这时又窜了出来,道:“大哥定是心里不痛快,肯定不是冲着父亲您!”
“他有什么不痛快?这些年韩家并未亏待过他,却是纵着他这般忤逆了!”
韩远书盯着韩老三的眼睛,说道:“你也给我闭嘴!”
“老大,你这是要跋扈给我看么!”韩长亭将筷子一撂,气极道。
欢儿正坐在韩望书膝上,他本就胆子小,听着祖父的一声断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南屏听见欢儿哭闹,处理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丝毫不予理睬。
可谁料到,韩望书竟抱着孩子起身,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还是分家吧!”便径直出了越山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