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想说的是自己已非完璧之身,可又觉得自己尚未和离,说这些为时尚早,又很难启齿,只浅笑道:“也没什么紧要的,只一件,方才表哥说错了,这里不是烟城,咱们没法子到渡口汇合。”
曾青墨悬着的心放下了,只道:“我也是兴奋过了头,需行上两日路到眉城才有渡口,好在眉城是位于陆海交界处,并不上冻,咱们租艘好些的大船,便不用受罪了。但这两日还是要辛苦下的。”
南屏道:“回家的路从来都不辛苦。”
曾青墨的话果然没错,眉城码头人头攒动,行路至此,已再也感知不到殊地的苦寒,桂晚钟连着走上甲板,连着嘟囔:“阿姐,咱们只是回去过年么?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南屏道:“弟弟,我知你心里记挂着阑珊,可是你不能总随我客居在韩家,你俩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不便那般打打闹闹,若你真是心中有意,回去我便同父亲讲,咱们桂家正经寻个冰人,去将军府上门提亲怎么样?”
桂晚钟听得这话,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说道:“可是,阿姐,你,你同姐夫是那样,倘若有一天你们真分开了,我和阑珊之间……”
“晚钟,这个你放心,我和韩望书之间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和阑珊,况且我同阑珊还那么要好,她若是能嫁到桂家来,我不知道会有多欢喜。”她们所乘的大船船高两层,此时已经扬帆抛锚,南屏却没有理会,只忙着抖落着弟弟肩头上的浮尘,柔声说道。
桂晚钟长嘘一口气,刚想开口,就看见渡口上有了熟悉的人影,那人身材颀长,不住地挥舞着双手。
“那人,是姐夫!”桂晚钟站在二层,看得十分真切。
南屏原是背对着渡口,被晚钟这么一说,也是回了身,当真看到韩望书站在那里。竟然如同石像一般。她听见他大声嚷嚷着:“船家,等一等!等一等!”
可眉城虽较殊地温暖温润些,毕竟也是地处北方,一时间,狂风大作,船帆吃饱了风,轻易之间,就离了渡口,向南驶去。
韩望书叫不住船家,只能唤着:“南屏,南屏,不要走!”
他的声音随着风字字句句传入南屏的耳里,她原不想回答,可是却见着韩望书声声唤着,并一步一步走到这江水中。
走到这隆冬的江水中。
“南屏,南屏,不要走!”
韩望书反反复复也就是这一句话,可是却像是如泣如诉,他应是担心她听不到他的声音,更加大了音量,声音已开始喑哑。
前世,南屏还没见到韩望书的面时,先是听见他虽克制却悦耳的声音,她对他的迷恋就是始于他的声音,可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既不克制也不悦耳,再加上他整个人朝着江水里面走,踉踉跄跄,声音还越发飘忽。
她搜寻记忆里所有韩望书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南屏眼见他再走几步,就要被水没过头顶,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依旧踉跄着挣扎着前行。她终于大声道:“韩望书,快回去吧,留给你的东西放在书房的端砚下,你想通了,便来烟城找我!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她连说了三声“回去吧”之后,已拼尽了全部力气,不住地咳嗽起来。
韩望书听见她的话,住了脚步。最后说了句:“南屏,求求你,不要走!”只是他说这句话时,嗓子已经全部哑掉,他好容易说出的乞求的话语,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