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还常常有人取笑他,说着什么“左大人这病症倒是很不适宜在北面为官啊。殊地天寒地冻,冬季大雪封门的日子可当真是不少。”
每每听见这话,左宏深总是笑眯眯地回怼道:“我倒是向往那江南烟雨,大人既然有如此美意,何不去圣上面前替左某玉成此事?”
这时,说闲话的人往往都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沈周章便是看不上左宏深这种睚眦必报的劲头,他觉得同僚之间说说笑笑便是很正常的,倒是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人家说上一句,就马上给怼回去让人下不了台。
想到这里,他就又不觉叹了口气,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与左宏深的交恶,许是缘于他昔日的表现出的种种不喜。做人还是要留一线为好,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沈周章同一瘦高个的年轻人耳语了几声,就命那人引着到曾青墨的羁押处。
黑漆漆的屋子,阴冷冷的,南屏见表哥蜷着身子在角落里,身上那被子看着都轻薄如纸。
表哥虽还穿着自己的衣衫,可衣衫满是污浊,哪里还有一点锦衣华服的样子?
曾青墨人不甚张扬,可是他知道在生意场上人靠衣装佛要金装的道理,对自己的穿戴格外讲究,不在各色人等面前露怯。
南屏何曾见到他这般落魄的模样,她不禁鼻子一酸,低声唤着:“表哥!”
曾青墨回转身,见是南屏,登时将连日来的委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急急地说着话:“南屏,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路上可都顺利?”
南屏盯着曾青墨憔悴的脸,那一张脸苍白且无血色,更是显而易见的消瘦,显然是遭了罪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想诉说自己的一句委屈,甚至都不想发一句牢骚,仿佛他不是置身重重关押的监牢,而是仍旧端坐在家中,问询着从远处归来的她的情况。
南屏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地滚落下来。
曾青墨见状,哪里还能镇定,又说道:“南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同表哥说,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泪眼婆娑中,南屏盯着表哥看,泪水将他憔悴的面容都笼罩上了一层层水雾。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倒仍是那么镇定,南屏终于知道,表哥这么说,是基于一种关心她爱护她的本能。
她突然想,若是表哥故去了,她站在他坟墓旁,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表哥会不会也即刻从坟墓中爬起来宽慰说道,放心吧,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感动,便穿过栅栏,握住了表哥的手,竟又发现那手上却满是瘀青和伤痕。
曾青墨见她盯着这瘀青看,忙将手往后缩。
南屏如何肯依,却又用力握住,柔声道:“还疼吗?”
就在她握着他手的时候,历历往事都在心头跳将出来,从幼年到及笄,从前世到今生,她竟然从未发现表哥对她的关心爱护早就远超出亲人之间的关爱,他的眼眸里藏着的那一抹深情从来就没有变过。
南屏不由得循着他手上最深的一条伤疤,轻轻吹着,然后,就将唇敷在伤疤上,任由泪水放肆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