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当雅间的木门关上,韩远书刚一落座,香琦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奴家本是一青楼女子,”自她被盐贩子贾全带回烟城那一刻开始,她就暗自发誓,将这段往事埋在心里,再不启齿。
可今天不仅仅是为了救香莲姐姐,眼前的这位公子叫她有种踏实之感,那些不堪的往事本就是她命里的劫难,不是她的过错。
往事历历,她的叙述尽量克制平缓,可讲到苦难处,声音还是禁不住颤抖。
“那日,香莲姐姐不是故意拿桥不陪客,而是她接到家中讯息,她最宝贝的那个小妹妹被卖到了临县,给一将近七十岁的土财主做小妾,没到一个月就被折磨死了。香莲姐姐在屋里哭得肝肠寸断,谁知这韩春书酒后无状,不肯放过她,非要她抱着月琴坐在他腿上唱曲儿,香莲姐姐情急,这才拂袖上楼,可这韩春书竟将她从楼上推了下去……公子,我们知道自己是下九流,每日都活得谨小慎微,可是下九流就该如此被轻贱吗?”
韩远书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可是要我为你做主?”
“正是此意!”香琦早已泪水涟涟。
“香琦姑娘,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如此,为着素昧平生的你和你姐姐,去惩治我的亲弟弟?”韩远书定定地看住了香琦,问道。
香琦沉吟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凭我自己的眼睛,凭这浑浊世道也不该绝的正气!”
韩远书笑了:“香琦,你的眼睛还算瞧得准。你刚才是说,你那姐姐昏迷不醒,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准备,准备后事。”香琦哽咽着。
“大夫的话也不能全信,你能想象到我曾在床上躺了十几年吗?可现下却可以随意走动,并能到茶楼来听你的故事。”
“您,定是遇上了神医。”香琦道,随即,眼睛闪烁出了喜悦的光芒,“公子可是要让这神医给我姐姐瞧病!”
“你倒是个伶俐的。”韩远书道,“你留下个住处,以后你若有事便来府里找长安,不要传信给其他人,也不用再去找二少夫人。”
“香琦明白。”说着,便要给韩远书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苦命人,不要图这些虚礼,苦命人更应该向前看。我还有些旁的事,先告辞了。”韩远书微笑道:“都说这迎客居的说书先生是一绝,到底是没有机会听。”
香琦想接口说:“公子,我的月琴是一绝,我唱首西江月也是极好的。”可是这句她曾经对许多男人讲过许多遍的话,此时,她却一个字也讲不出口。
她觉得这句话太过轻佻,太过配不上这位公子。
***
南屏焦头烂额地翻看府尹大人家的账目,不知怎么开口会说得比较委婉。
“是不是一团乱麻?”阎氏却大笑起来。
南屏无奈地点点头。
“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这些账目搅得我脑壳疼,可巧你下了拜帖,还真是贴心!”阎氏笑道。
南屏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不帮着梳理清楚这团乱麻,阎氏是不会放她回烟城的。